秦德泽蹙起眉，给受伤的那条腿调了个安逸的姿势，又换了温和的语气，嫣然笑道：“是不敢害怕，还是害怕的不敢？”
清荷当即就跪在地上，咬唇不语。
心里暗自骂道：“这两个回答应，哪个都得挨罚，摆明了他就是故意找茬。”
等了好久，也不见太子爷刁难的下文。
她立着杵了大半天的功夫，又猛地一跪，这会儿子双腿由下而上的发麻。
清荷悄悄拱拱后背，想舒缓一下。
“起来吧。”秦德泽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去给本宫沏盏茶来。”
清荷在外间倒了新茶，略微活动了下腿脚，匆匆进去。
因那股子从骨头缝里爬出来的酥麻感，令人太过难受，奉茶的时候她眼里还泛着红晕。
见太子爷坐着不动，丝毫没有伸手自己吃茶的意思。
才入宫的时候，教习嬷嬷有教过她们怎么伺候主子吃茶。
她小心的端着杯盏，凑到他的嘴边。
秦德泽正在想事，一回神，小宫女面如秋雨，眸底能溢出水来，红着眼圈，端着茶水望他。
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
秦德泽开口道：“怎么说也是你做错了事情，害的本宫如今行动不便，拘在这屋子里不得动弹。不过是罚你站了一会儿，就委屈的掉眼泪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他话说的清淡，不像是责备，倒是有点儿宽慰的意思。
小宫女委屈道：“奴婢，奴婢脚麻了。”
秦德泽一怔，像是舒了一口气，道：“你去外间走动走动，缓好了再进来。”
彭嘉福送完文书回来，就看到太子爷坐在软塌上。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伺候，他出门那会儿还立在一旁受罚的小宫女清荷，正坐在圆木方墩上，捧着一本文书，念给主子听呢。
彭嘉福小心走了几步，轻声回禀：“今日批好的折子，已在昴日清点、签发。您交代留中的那本，奴才亲眼看着密封入库的。”
秦德泽也不应声，完好的那只膝盖曲起，左手搭在上面做悠闲状。轻轻挥了挥五指，让他退下。
彭嘉福.福了福身子，退出外屋。
里面，小宫女嗓音清甜的徐徐念道：“……去岁，平江府有四县发了旱灾，皆因水系不均所致，臣奏请挖渠引流……”
声音不大不小。
唯有站在门外，才能清楚的听到，那小宫女嘴里面念的是什么。
平江府上奏的折子！那还是昨儿他亲手从昴日阁请回来的。
彭嘉福心下讶异，太子爷虽面上和善，却与人最是清冷。
平素主子批阅奏折，处理朝务之时，他这个贴身老奴都要退避三舍，以免瞧见了那折子里面的内容。
宫归有明文条律，身为宫婢，看一眼天家的奏折都是掉脑袋的罪过，更别提像她这样大喇喇的念出来了。
更让他惊叹的是——这清荷不过是一个下房上来的小宫女，仅仅两天的时日，就能够深得主子心意。
彭嘉福低垂眉眼，想到了主子让他查的那份消息。
伸手打怀里摸出了几张薄纸，挪了脚步到角落里，一目十行。
清荷念完一本，仔细把折子放回原处，归置好。
犹疑着要不要接着拿下一本。
低着头，瞧着太子爷神色不悦，正在发呆。
想到那份折子报忧不报喜，太子爷听完脸色都变了，清荷心里就有些生怯。
太子心机如海，鬼知道会不会拿自己来撒法子。
两难之际，就听秦德泽摆手让她坐下：“别念了。”
清荷依言，手脚拘束的坐的端正。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道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多么炽热。
看着她两颊泛起红晕，秦德泽嗤笑道：“你这是害羞了还是害怕了呢？”
清荷：“……”
“窥视朝中机密，杖责八十，处以绞刑。”他说的语气轻松。
清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争辩道：“是主子您要我念的！”
“本宫要你念的？”明锐的眼睛里泛过一丝狡黠，“那本宫怎么不记得了？”
“您！”清荷提了两次气口，也没说出话来。
对储君言语不敬，可是比宫女看奏折更大的罪过。
见她牙根咬的咯吱作响，秦德泽再也忍不出，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