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银子不要了?你同我进去对了账,我便把银子结清,绝不二话!”
“王鹤,你休要欺人太甚!”二娘抬手要打,被沈青青一把拉住,“二娘,我同他去。”
“这种地方,你可使不得!”沈青青虽是男儿打扮,可这处人多混杂,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
“不碍事的,他要对账,我同他去就是了,带个杂役跟着,二娘就放心了吧。”
沈青青说话温温润润,三两句将二娘心中忧虑消去大半。
她点头,指了两个最壮实的杂役,跟着沈青青一起进了红袖院。
沈青青紧跟王鹤一路走到行院深处,她留意到,红袖院并非她想的那般粗俗,多是容貌可人受过教育的女子在表演舞蹈琴技,甚至还有陪客人下棋的。
只不过,再到楼阁深处,就没方才那么风雅了。
木栏之上,红帐轻摇,隐在声下的调调她听的面红耳赤,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过二娘一直托人帮她找阿洲,她若连这点分内的事都做不好,也太对不起二娘了。
想着,沈青青屏气凝神,深吸口气,跟着王鹤停在了一处房间外。
门口立着两名侍卫模样的男子,又高又壮,一把拦住了王鹤。
沈青青心里咯噔一声。
她带的这俩……似乎打不过啊。
“爷,是我,小鹤子。”王鹤突然换成一种特别谄媚的声音说着,听得沈青青直起鸡皮疙瘩。
适时,屋内的琴声停了,一个清朗的男音唤道:“进。”
沈青青抬手拱了下胡子,生怕一会儿说话时掉下来,随后她跟着王鹤进去,一股子清幽的墨香沁鼻入鼻息,很好闻。
这是加了什么香料进墨条里么?
沈青青被墨香带着走了神,后微微抬头,看清楚了四周情况。
这件屋子很大,装修布置奢靡至极,一处白玉珠光的帐子后,有个男子坐在书案前似在画画,帐子外面,容貌出众的琴女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不动。
这时,帐子后的那人突然出声:“不是让你送东西来,怎么还带了个人?”
沈青青这才发现,两名杂役没跟进来,唯她同王鹤进了屋。
“爷,东西给您带来了,我身后这个啊,非说我欠了钱,要对账,您看……”
“多少银子。”
“一千五百两。”沈青青跃过王鹤,直接答。
“你可是个有本事的,人都敢带到这里了,银子也敢直接找我来讨了。”
那人动作不停,依旧提笔勾勒,语气亦是如常,但沈青青觉得,这个人生气了。
之后跪下的王鹤,印证了这一点。
沈青青拿出账本,不等人问,递给旁边的人,“王公子说您会给他结账,这是账本,请您过目。”
接住账本的侍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滴了两滴汗,他暗道,哪儿来的没眼力见的小账房,竟不知天高地厚的让爷去看账,怕是一会儿要倒大霉了。
“展流,拿进来我瞧瞧。”
男人放下笔,抬首扫向几步开外的小账房,瞧这人瘦瘦弱弱,语气也如此,却是个有胆子的。
展流颔首,端着账本送进去,见主子翻了两页后,竟连续翻了下去。
末了,他微微一笑,对着小账房问:“这字是你写的?”
沈青青愣了下,随后点头,“是。”
对方沉默片刻,淡淡道:“去把银子清了吧。”
“是。”
“不过这账本,我就留下了。”
“好,多谢公子。”沈青青应着,将银票收好。
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因她的字就把这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了。
这便是汴京城内贵族子弟的生活么。
居在瓦舍勾栏,粉黛佳人在侧,而他却在画画。
真是绝了。
沈青青道完谢,转身要走,听对方问:“姑娘可知,兰花何为?”
“勾兰之妙,气韵为先,公子不如多出去走走,好过在此闭门造车。”
沈青青甩下这句话,快步出了屋。
展流在旁边听着,泪哗哗流。
王鹤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人啊,好不容易爷今日心情不错,来红袖院放松,却遇到这么一堆烂事。
沈青青出了屋,深吸口气,压住狂跳的心脏。
她怕是疯了,竟对那人这样无理。
而且自己这女扮男装的功力实在蹩脚,人家隔着帐子都瞧出来了。
沈青青正懊恼着,见迎面走来一群人贵气装扮的男子,搂着三两女子往她这走来。
沈青青忙垂头避到一侧。
“要我说,还是陆世子厉害,竟能把西洲哥都叫出来一起热闹。”
“是表哥有孝心,念着姨母,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几人说着笑着,从沈青青身旁走过。
她站在那,脑袋像是被人猛打了一巴掌似的,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木讷抬首,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真的是阿洲?!
他身着绛色白月锦衣,发如鸦色,眉眼清冷如刻,似是听了这些人的话有些不高兴了,周身散发着伶俐冷锐之气,吓得旁人禁了声。
沈青青的心停霎时漏了半拍,待几人要推门进屋时,她鬼使神差的追过去,想去拉阿洲时,却被人猛地推开。
“刺客?!”
“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