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豪押着韵脚像朗读诗歌一样：“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水中都不见。”读完之后，松了口气问：“你猜是什么？”
……
明月和郭子豪从晓桐家出来的时候，晓桐站到门口说：“老师，我明天去上学。”
明月回头看她，她很懂事，也很聪明。本该欢喜放肆的年纪，却经历了一场身心双重磨难，但愿她内心依旧柔软，相信未来仍可期待。
经过居委会，往前经过一个诊所，就是郭子豪家了。看他进了屋，明月才过马路，原先的合作社在夕阳下寂静无声，嵌在墙头的五角星也已斑驳。
小凡踩着单车从田埂上冲了出来，猛地在明月身边刹住。
明月吓了一跳，虽然，她早已习惯忽然间冒出来的他，可刚才近在咫尺的那张热切俊秀的脸，差点贴到她面前，他的呼吸从她面颊掠过。他拍着单车后座说：“上来！”
明月用手扶着帽子，低垂着眼看脚下的野花，机械般地绕到他身后坐下。她仰头看天边的云，说：“晓桐明天来上学。”
小凡嗯了一声说：“谢谢你啊！”然后慢悠悠地踩着踏板。
“谢什么！”明月翘着脚，脚尖从茅草上“刷刷”划过。
四通八达的田间小路上，随处可见不知名的小花，单车辗过泥土里的碎石，偶尔颠簸一下，明月抓住座包下面的杆子，努力不往小凡后背倒。
小凡笑而不语，反而问：“你头发多久才能长长？”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高处的田埂上滚落，眼看着就快堵住单车前胎的运动轨迹，结果，小凡轻巧地避开了那块石头。
他打了个喷嚏，开玩笑道：“谁在骂我？”
单车在碎石上一颠，有那么一瞬，明月的脸贴在了小凡背上。她赶忙直起背，将脸扭开看他们身后长长的微微起伏的路，路边开阔的田野连着绵延的小山丘，山丘如浓淡相宜的墨，镶嵌着深浅不一的苍翠，天边的云彩泛着桃花的颜色。
这样就挺好的，一切都在前往美好的路上，如三月的春雨和阳光，孕育了满树的花苞。
明月抬头看他，他的头发剃得清爽，白色棉麻衬衣的立领不紧也不耷拉地，恰到好处地贴在他修长的脖颈处，灰色毛衣开衫被他宽阔的两肩撑开，比挂在衣架上更好看……
明月伸手，用指尖轻触垂到黑色座包旁的灰色毛衣，毛衣上细细的短绒在指尖渐渐升温。明月突然，好想张开手臂抱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那样，她就微闭着眼，听他唱歌，一直到他双脚踩地，将单车停稳，转头对她说：“到家了，下来吧！”
……
明月怕小凡发觉自己的心思，就问他:“诶，你笔试准备好没？”
“没有！”小凡:“你帮我啊？”
“我怎么帮你？我又不能帮你考！你自己认真点就可以了！”
“你可以帮我出题啊！”小凡说。
“不是配得有真题集吗？而且，也可以在手机上刷题！”明月纳闷道。
“你出的不一样！”
……
他们总是这样，说不了几句话就陷入沉默……
周六一大早，曼姝在去加班的路上，顺道把嘉嘉送到爸爸那。看嘉嘉进了门，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声说：“爸，不带嘉嘉去茶馆好不？茶馆里乌烟瘴气的，嘉嘉体质不太好。”
爸爸忙解释道：“他还喜欢和茶馆老板的儿子玩。”
曼姝又说:“小区里也有伴，就让他到院子里和小伙伴们跑跑，空气好，也锻炼身体了……”
爸爸没再说什么，她明显地感觉得到爸爸神态的不自然，她自己也变得拘谨，他们父女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她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见林姨来到门口问:“曼姝，什么时候接嘉嘉啊？我先去打牌，你和李毅要是到这里吃晚饭，就提前告诉我，好提前买菜。”
曼姝客气道：“不吃晚饭。李毅父母没到这边，我们加班时就只有麻烦你们了……”说完，曼姝就好想妈妈。她明白，父母有自己的生活，没义务帮她带孩子。可妈妈在的话……
□□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她默默念着这话，算是给自己打气。
天高云淡的日子，正缝周末。学校大门关着，校外的补习班开着，李毅将车开到嘉嘉英语补习班所在的那栋大楼门口，见曼姝和嘉嘉出来，便朝他们挥手。
嘉嘉一上车，开心道：“爸爸，今天老师给我奖了三颗星。我有十七颗星星了，再得三颗星就可以换奖品！”
“哦，爸爸这周到你们学校门口站岗执勤，也得到老师的表扬了耶！”李毅捏了捏嘉嘉的小脸道。
“哇！妈妈，我和爸爸都有进步了是吧！”嘉嘉高兴道。
“去公园玩吗？”嘉嘉的作文还没写，曼姝心里并没真正地放松。
“好啊！正好我们要写有关秋天的作文。”嘉嘉道。
三人来到附近一个公园，公园入口摆了各色菊花，不少游人举着相机借着光辉来记录菊花的千姿百态。曼姝领着嘉嘉问：“你看到了什么啊？”
“什么看到了什么啊？”嘉嘉不解。
“不是要写作文吗？《秋天的景色》”曼姝说。
“花啊，好多人。”嘉嘉一边跳着，一边说。
“你仔细观察哦，等会回家写作文才写得生动……”曼姝说。
不等曼姝说完，嘉嘉就朝前跑去。
曼姝准备跟过去，被李毅拉住手，李毅面色不悦，道：“出来逛个公园都带着目的！你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玩会，行不行？”
“我不想让他安安静静地玩吗？我自己也想！你看家校通没，像这种写景的作文，要实地观察，观察了再写，写完后，家长帮助孩子稍微修改。他要是写得不好，我还要带他修改！”曼姝有些委屈，有些气恼：“我现在带他理清思路，总比帮他修改好吧！”
“为什么要家长帮他修改，学成什么样是他自己的事！”李毅道。
曼姝听着，觉得好笑，说：“现在只你一个人这么想，别的家长还给孩子在外报作文辅导班。你平时陪他，不多用点心，你的孩子会落后别人多远，你自己想！”曼姝说完，朝站在桥上的嘉嘉跑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焦虑！”李毅看着她的背影喊道。
曼姝回过头，顺了顺气然后说：“你能不能多用点心。”
她走到嘉嘉身边，揽着嘉嘉的肩，指着湖中心的岛问：“咦，嘉嘉，你看，那有一个岛。如果要你描写这个岛，怎么写呢？”
嘉嘉思考了一会儿，歪着脑袋道：“湖中间有一个孤岛，岛上有花和船。”
“哦，这个‘孤岛’的‘孤’用得真不错。你觉得，用‘湖心’代替‘湖中间’会不会好点？”曼姝弯腰看着嘉嘉说。
“湖心有个孤岛。嗯，好。”
……
李毅跟在后面，只觉日子压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