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楼观道的大本营就在终南山里面,裴宣也没来得及先去楼观道完成一系列的入门仪式,崔玉荫将他托付给了张真人之后,自己很快便撑不住了,昏迷了过去,无论是裴宣还是张真人医术都不差,但是,崔玉荫完成了心愿,却是再也没有挂碍,原本强撑的那口气一泄,很快便不省人事,几乎水米不进,哪怕裴宣和张真人想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延长几日性命罢了。
第六天的时候,崔玉荫醒了过来,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只是,裴宣自然能够看出,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这几日下来,崔玉荫只能靠参汤续命,人瘦了大一圈,脸色也苍白得很,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这会儿手上却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力气,一把握住裴宣的手,嘴唇抖了几下,这才艰难地开了口:“宣儿,我的宣儿,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裴宣只觉得心如刀绞,多少年了,这样纯粹的关爱,纯粹的亲情,他多少年没能感受到了,上辈子他活了近一个甲子,前十几年是在逍遥子身边长大的,但是逍遥子又哪里是会带孩子的人,他还小的时候,根本就是逍遥派的奴仆带大的,逍遥子只负责叫他读书习武还有诸般杂艺,对他这个关门弟子,关心是有的,但是要说什么关爱,那就没多少了。他如今的执念是破碎虚空回到21世纪,但是,他已经不敢继续去想,他几乎已经忘记了第一世的父母长的是什么模样,而在这一世,崔玉荫或许矜持,不善于表达,但是,她对裴宣的爱却是真实的,一直到最后,她想到的不是那么背弃了自己的丈夫,而是儿子的将来。她害怕,丈夫会不会为了那个外室的孩子,欺凌自己的儿子,会不会自己一死,他就将那个外室扶正,带到家中,到时候,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办?丈夫仍然在,她不能将儿子托付给娘家,不光是颜面的问题,崔家也是大家族,人口众多,儿子毕竟是外姓人,到了那里,难免要被崔家的人排斥,因此,她几乎是殚精竭虑,病急乱投医,求上了已经十多年没见的张真人。
这会儿,她脸上带着恳求之色,看着张真人,几乎要流下泪来:“老神仙,宣儿是个好孩子,求你,求你照看他一二!”
“傻丫头,宣儿也是我徒儿,要承我衣钵的!放心吧!”张真人叹道。
崔玉荫脸上露出笑来,她慈爱地看着跪在床前的裴宣,伸出有些枯瘦的手,细细描摹着裴宣的眉眼,眼神半点不错地看着裴宣的脸,终于,眼中的神采散去,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崔玉荫已经停止了呼吸,裴宣抓着她的手,一直不肯放开,好半天,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崔玉荫病重的消息早早就命人传信给了裴矩,只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裴矩还是没有出现,在裴蕴听到消息,过来探望,又问是不是等到裴矩回来再给崔玉荫操办丧事的时候,裴宣直接拒绝了,崔玉荫的病既然跟裴矩脱不了干系,可见之前裴矩人就在长安不远,偏偏得到崔玉荫重病的消息,连封信都没有,已经可以看出,裴矩对崔玉荫并无什么情谊,这样的人,要是出现在崔玉荫灵前,岂不是叫崔玉荫在地下也得觉得恶心。
裴蕴又不傻,在史书上,裴蕴算是有名的佞臣,哄得杨广那样的人都对他信任有加,史上能做佞臣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个没两把刷子,你想要遗臭万年也难呢!要不然怎么有那句话呢,大丈夫不能生五鼎食,也当死五鼎烹。可见,无论是流芳百世,还是想要遗臭万年,都是需要点能耐的。之前他夫人探病回去便说崔玉荫不愿意继续提起裴矩,裴蕴也知道,这些年来,裴矩很少在家,就算是宰相,日理万机,也不止于此,你以为你是大禹啊,还三过家门而不入。大家都是男人,崔玉荫虽说是名门闺秀,不过毕竟快三十的人了,裴矩在外面认识了别的年轻美貌的女子,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闹得快不归家的地步,实在是过分了,崔玉荫又不是什么像独孤伽罗那样嫉妒的人,也难怪崔玉荫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只是崔家在长安也有人,崔玉荫还是博陵崔氏嫡支的女儿,姻亲也有好几家,只怕崔家这次来吊唁的人也不会少,到时候裴矩不出面,裴家该如何向崔家交代呢!裴蕴只觉得头疼起来。
裴宣要求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