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场雷雨后,天气已凉爽许多,除了午后有些许秋老虎的暑气,早晚温度都不太高。
只不过这秋风依旧吹不散林知安脸上的热气,没有什么比偷画别人被当场抓包更让人社死的了。
她本来就嘴拙,此刻更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蜷着手嗫喏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字,“你……你……平时,喜欢拍照吗?”
“拍照啊,”苏佋若有所思地拖长尾音,随后干脆利落地说,“我不喜欢拍照。”
林知安问出这个问题前存有百分之六十的期待,听到他这一句瞬间降到了百分之十。
她垂下眼睫,感觉脸上的热意散了一点,轻声说,“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拍。”
“不过,拍我的人很多,只要不发到网上,我也不会计较。”
林知安抬头,看到苏佋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脾气很好地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吗?”苏佋又问。
林知安手指抠着平板侧面的按钮,局促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想画你,还准备发表,你会不会生气?”
苏佋把书放在石桌上,侧腰倚在边缘,眼一垂,看着她扎得松松的马尾,勾了勾唇,嗓音低缓,“当然会。”
林知安细长的眉毛一耷,仅剩的百分之十的期待也瞬间消失殆尽。
看来刚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如果苏佋不喜欢当角色原型,她必然不能擅自画他。
“不过,”苏佋停顿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补充,“也分情况,看作画的人是谁。”
林知安听到事情有转机,连忙追问,“那……那如果是我呢?”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讨主人欢心的猫儿,探着毛绒绒的脑袋,轻轻叫唤一声,清亮的眼眸水汪汪地晃着充满期待的波澜。
“有落叶。”苏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抬起了手。
林知安感觉耳廓边缘贴近头发的地方被极轻地碰了一下,浅尝辄止,轻缓如羽毛。
接着她看到一小片边缘泛黄的竹叶从桌沿落下。
他手指许是一直拿着书又被风吹的关系,温度不太高。
冰凉的触感像是做了一个标记,有点痒,林知安抬手摸了摸头发,有礼貌地对苏佋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苏佋轻轻慢慢地收回手,笑意浅淡,“如果画我的人是知安的话,当然可以。”
林知安双眼一亮,像一缕从乌云中钻出来的弯月,“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画你吗?”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从过山车的底部窜上山顶。
对她来说,想一个故事设定并不容易,如果苏佋答应的话,能为她省去不少重新考虑的时间,阳阳也不用费心费力去对付编辑了。
“我说过,知安救过我,不论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天空阴的得要下雨,但苏佋温柔的笑意就像一把伞,能一点一点遮去阴影,把仅有的亮光囊括。
林知安忍不住冲他真诚地弯了弯嘴角,“苏佋,你真好。”
“是吗?”
苏佋狭长的眼尾一压,笑意加深。
林知安往远处望了一眼,捧起平板,试探性询问,“我要进去了,你要一起吗?”
“好啊。”
苏佋拿起桌上的散文书,因是竖着拿的关系,封皮中央鼓起来空了一段,一张卡片滑了出来。
林知安没意识到掉了什么,自己先往前了,过了一小会儿发现苏佋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
他左手松松提着散文集,右手举着彩色卡片,五指弓起来的弧度清瘦有力,骨节分明。
他嘴角是带笑的,因低着头,乌黑的眼眸被长睫覆住,看不清情绪,远远看着有点冷情疏离的味道。
那张卡——
林知安突然有种心事被戳破的局促,快步折回去,想拿又不好意思拿,“这个……这个给我吧,我去放起来。”
“好。”苏佋很有风度地递过去,薄唇微启,状似无意地说出一句话,“面向阳光,你将看不到阴影。”
林知安耳朵涨红,“你……你听过这句话?”
她卡片上的句子是在一本西语插画图册上看到的。
写在卡片上的是:Manténturostrohacialaluzdelsolynoveráslasombra。——ForXu.
原句出自海伦凯勒,她写下这句话时抱着别人看不懂的侥幸心理,没想到苏佋一眼看穿。
苏佋站在她面前足足高了一个头,静静地注视着她,勾着唇,像一个长辈般温柔询问,“画上的人是你喜欢的男孩子?姓徐?还是许?”
这张画是夹在一堆画稿中一起打印出来的。
当年徐枫年想要一份生日礼物,她就画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