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段完成，系统全盘清空。异常数据保留。”
唐亦起身来到隔壁的休息室，她的脸色比起身上白衣也都相差无几，极其苍白，眼底附着浓重的黑眼圈，就连双唇都没了血色。前天被折腾得没有睡好，昨天晚上讲了一宿的课，今天又盯着数据看一天，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
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百，这点让她有些许安心。
她关上门，扣好反锁。这里有简略躺椅和一床被子，有着刚开封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
唐亦随意将自己裹起来，蜷缩在椅子上，椅子并不大，所以她蜷起的姿势微微有些别扭，因为困倦很快便进入梦乡之中。
难得的做了一次梦。
就一点点大的天空。
蒙着灰的浓云，白灰的窗帘并不干净，上面还残余不知是何物留下的脏黄色痕迹，灰色的水泥，上面白色腻子粉只抹了小半边墙体。
也是坑坑洼洼水泥混着小碎石，要是穿着的鞋子太薄还容易扎脚，两边甚至并不是水泥墙，而是随意用两块大木板隔开了个小空间。
南方时不时泛潮，就连木板都变得青黑脏的不行。
这是梦。
经历过很多次的梦。
唐亦转过身，那小小的三平米的房间，只够容纳得下一张床一张很小快要腐蚀倒了的桌子，狭隘只能够一个人走的过道，这房间并没有门，只有一块长到能够差不多遮住门的浅蓝色单薄帘子。
这是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房间，只是狭隘到张不开手的隔间。
空气之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酒与朽烂霉味，唐亦微微感到有些窒息。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她的紧张感甚至都弥漫上喉头，恐惧危险与处处传来被人窥视的感觉，像是每个阴暗的角落里都藏着一条毒蛇，就等着松懈下来的时候把她咬上一口。
她熟练地把这块门帘挂在一旁长钉上，大步走出门，这并不是她第一做这个梦。
她得离开这里。
四周都是被门板隔离的房间，走廊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偶尔从两旁的门里传出些许声音。
不远处有一扇门打开着，里头站着两个人，妇人正举着菜刀一下又一下把鱼肉切成几段，而她的身边站着还没有妇人腿高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并不好，就连领子都缺了一个角，黑裤子甚至都被洗得发灰。
菜刀切在案板上劈开鱼肉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清晰，直叫人汗毛直立。
唐亦停下脚步，眼神冷漠看着眼前的画面。
“婶，能不能给我的房间安个门，木板也行。”
她听到年幼的自己鼓起勇气，向那位妇人询问道，只不过声音太小了，那高大的妇人并没有伏低身体来听，她不过是一颗尘埃。
她不得不继续把自己理由说出来：
“租客里面，有很多男人。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安心。”
妇人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这么小就想当狐狸精了？而且你这么小一姑娘，谁会看你，我哪有时间，以后再说，别挨着我。”
在妇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的身影便在她面前消失，这个梦又恢复到一开始的走廊，只不过两旁的门有所变化，从两侧门内传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唐亦在门前微顿，却没有继续再理睬其中杂音，反而加快速度往前走。
真吵，就连做梦也都不让我休息一会。
“咚——”
前面走廊突然被巨大的木板挡住，唐亦不得不停下脚步。
木板在她的门前缓缓移开。
木板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房东，我搬走了，这里面的其他东西你自己收拾收拾。”
唐亦侧过身，她看见年幼的自己从那户刚刚搬走租客房间里出来，她一路沿着墙小跑，走得很急，手上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的手很小，两只手拼命合拢在一起希望能够把那个小东西严严实实藏着。
唐亦知道，那是一架已经过时的手机，没有网络，只有一块很小的屏幕与键盘，里头装着她唯一的朋友。
她却视若珍宝，一路藏到房间里，藏进枕头底下，尤觉得不够，把枕头的拉链拉开，把这架偷来的手机藏到里头。
她从来都不是干净的人。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偷东西了。
当然，如果再给一次机会，她会后悔。
唐亦看着目前的画面如潮水般退散，走廊里头变得又只剩下四周的各式木门，偶尔有一两间房子里很吵，混混沌沌却也听不清楚。
唐亦继续往前走路，走廊太长，她走了很久才来到最后一扇门前。
极其眼熟的门，流云状花纹装饰四角，深褐色流畅的木质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