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每天都有数场《归宁皇后?》的点映,在几个大城市播放。虽然场数不多。但每天增加的新repo的小范围样本?里,都是好评居多。而且基本?都是夸故事本?身好看,哪怕大部分是明星粉属性,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但夸奖是否违心,声音多了,总是能看得出来。
据熊子安说,影院方根据点映反馈,排片量又上升了。但是钟玉皎他们依然没有流露出太乐观的反应:春节档期的电影,总是竞争最激烈的。而且大过?年阖家欢乐,大部分拖家带口?的选择电影,总会选择全家欢喜剧片。哪怕《归宁皇后?》并不是基调沉重悲伤的片子,内容还?颇积极与激昂,但“历史电影”这种题材,把许多人?一开始拒之门外了。
当然,陶清风就更不为这种事操心了。他这两天主要在研究一个问题:如果他想报考电影学院——需要一个高中毕业证,可是他没有。
陶清风用?现代?的逻辑去倒推流程:没有高中毕业证——上高中——需要初中毕业证——上初中——这怎么可能呢?要说服星辉娱乐公司让他去电影学院提升学历都是非常困难的事,人?家怎么可能让他去上初高中——他也根本?不想去。
陶清风心有不甘地想:难道这条路就真?的走不通了?他沉下心来,决定冷静地再想一想,多搜集一些信息,再做决定。
何况……他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陶清风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过?信息后?,披上衣服穿戴严实,伪装的扮相出了门。他走到了公寓楼下,就看见对面那栋楼梯灯亮起,一个高瘦颀长的身影也同时走下来。
严澹从新南县的保迁现场回来了。他们之间,有一场未完成的对话。
严澹还?顺便提议:聊完还?能去看场《归宁皇后?》电影。
陶清风觉得严澹的反应真?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陶清风最担心的就是被人?认出来后?,对方大惊小怪恐惧万分……不过?,如果真?的那样,也不能怪别人?,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严澹这种镇静又处变不惊的样子,让陶清风真?是越瞧越顺眼,心里暗赞严澹的心理素质真?强。
其实陶清风并不知道严澹表面看似淡定,内心用?个现代?网络用?语来形容“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容后?再证虚实了。
点映的电影都是凌晨开始,所以他们约出门吃晚饭,一路还?能慢慢聊。陶清风被围巾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这让严澹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道:“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个不想露脸的学生,后?来又以为,你特别怕冷,才穿成这样的。没想到你……”
严澹显然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他还?是选择了循序渐进。
陶清风也说了实话:“那时候我倒是觉得你,是我来到这里后?,遇到的交流起来最不费劲的人?。”说着他笑了。
严澹顺理成章地追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严澹字斟句酌,“谢国珉的事情,和?你从来都没关系。”
陶清风眼神一黯,叹了口?气。他把这具身体原主人?服//毒//药自杀后?,自己才在他躯体上醒过?来,模糊记得身体原主人?的一些事情,一开始又不了解现代?常识,无奈按合同演戏,又被谢国珉盯上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去过?海箕村,了解了陶清从前的经?历后?,陶清风没法不为此而惋惜。
严澹听?了心情也有些沉重,但是另一方面,他心中为陶清风“不懂事时被谢国珉……然后?失忆……”生出的那根小刺,终于?彻底消失,长长舒了一口?气。和?陶清风一起祈愿了身体原主人?下辈子能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那你之前……”严澹沉吟着:“我找了所有能找到的‘熙元断代?资料’,你明明和?应元帅、燕太师同科同榜,居然根本?找不到史料?”除了那几块深埋在陶馆里的碑。
这充分说明了严澹的准备周全。事实在,在找到那几块碑前,他寻找“陶清风”也已经?搜遍了大楚断代?的史料,却一无所获。
陶清风转头过?去,带着围巾帽子,但他没戴墨镜,眼睛并没有被遮住。陶清风那双眼睛中有许多话,可他最终只对严澹说了四?个字:“熙元政变”。
严澹立刻瞪大了双眼,那句话没有说出口?:熙元改年号离陶清风那一科只过?了三?年——他只是愣愣盯着陶清风,他身上从来具有的那种忧郁又沉静的气质,生疑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这是一个年纪轻轻,却已遭受生死劫难的灵魂。在还?未来得及施展才华抱负,最好的年华中,像风一样的逝去了。
幸好老?天有眼,没有真?的夺走这样美好的灵魂。年轮暗换,斗转星移,还?能再度,苏醒人?间。
严澹心中感慨万千,饶是他素来口?舌过?人?,此刻半响竟不知该说什么。他下意识握住了陶清风的手,道:“你刚来的时候一定很不适应。怪不得手那么冷……”
严澹的手心,还?是暖如火炭般,柔软地包覆住陶清风的手。严澹感觉到陶清风的纤瘦手背上依然分明的血管脉络,却不再那样冰得吓人?了。
“谢谢,刚来的时候,和?身体不太适应,经?常四?肢僵硬。我现在已经?不冷了。”陶清风一语双关地回答。顿了几秒后?,从严澹掌心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严澹倒是没有攥着不放,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陶……探花。”严澹不住地从并行的姿势瞥来视线,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更多的东西。关于?历史,关于?灵异……虽然严澹表现得很镇定,但他内心波澜远不止如此。他的视线几乎根本?无法从陶清风脸上移开。
“像原来一样称呼我吧。”陶清风也明白严澹频频掷过?来的视线为何,道:“而且我只是‘灵魂’到了这副身体上。”
严澹问:“你从前,长得和?现在很不一样吗?”
陶清风又摇头:“其实和?我本?人?,长得还?挺像的。”
严澹有很多问题,都心痒痒的想问。
“你听?得懂普通话?我记得大楚的官话发音不是这样。哦……差别不大啊。”
“你看得懂简体字?哎不过?你的学习能力挺强……”
“生活很不习惯吧?衣食住行全都不一样了……怪不得你有的时候不懂的样子,我以为你是失忆呢。”
“这么多汽车水泥钢筋高楼大厦,有什么感想?记得你那次看到电视新闻里的武器,一脸惊吓的样子……”
“现代?的衣服穿起来很方便吧,大楚那时候要裹三?四?层……”
“手机用?了多久学会的?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感觉已经?很熟练了啊。”
陶清风从来没发现,严澹竟然有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他不得不耐心一一回答。又或许,是称呼的改变,让陶清风觉得严澹不再是年长于?他的良师益友,更像个活泼的同龄人?。
“严兄,”陶清风指了指餐馆门口?,“先吃饭吧”。
他们在江景小区外围的中餐厅停下脚步,走进这家本?地特色菜餐厅,挑了个小包间坐。
严澹的问题仍然意犹未尽,点菜诸事,陶清风都淡定地包揽了。还?贴心给严澹倒了杯茶,说;“慢点问,不要呛着。”
这“茶”又勾起严澹的话头了。
“我还?记得你嫌弃人?家蚌中月的‘陈茶不放盐’呢。你自己真?的要喝那种放姜葱蒜盐和?糖的东西吗?”
陶清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现代?喝茶方式,的确要便捷许多,茶的种类也更丰富了。”
严澹挑眉:“比如?”
“益母草红糖茶。我的女助理经?常喝,看上去挺香的。我就储备了一些。”陶清风还?一本?正经?地说,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严澹险些一口?茶呛出来,扶额委婉道:“你其实……不用?喝……那种茶一般只是女孩子喝的。”
陶清风愣后?反应过?来,感觉更尴尬了。连忙转移了话头,说:“虽然现代?很多东西都方便了。但感觉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比如,”陶清风指了指柜台上没有拆封的万宝路,“那个‘烟’。”
严澹顺着他的视线,指着窗外车水马龙道:“这种‘烟’和?车子后?面的那种‘烟’,都是新问题。”
陶清风指着窗外驶过?了一辆拥挤的大巴车,里面高峰期上下班的人?贴在门边,个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明明很不开心,但又喜欢从乡下跑进城。”陶清风想起了海箕村里空巢老?人?居住,年轻人?许多外出打工不回来的现状。
严澹说:“因为在他们心里,有比洁净空气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