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说：“你们都很伟大。”
方云谏笑了下，“没有。我是想说，如果没有任氏之前的捐赠，项目可能也撑不到今天。”
庄晏舌尖抵住上?颚，没说话。方云谏倒是提起其他，“我还挺想那里的。”
庄晏稍微紧张。
方云谏说：“现在还没到期末呢，但天已经特别冷了。”
庄晏能看出来，提起学生的时候，方云谏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但是很快，这样的放松成了一种惆怅。
方云谏说：“还是有十来个我教?过的小孩去打工了。”
这是其他留在学校的老师发给他的。
庄晏安慰他：“你们已经尽力了。”
方云谏否认，“这种事情，不好说什么‘尽力’。如果我们只是‘尽力’，没有人追着去教他们，他们还能从哪里知道什么是‘好’呢？
“他们缺少信息渠道，缺少看外面的眼睛。现在说是有互联网，把?所有人之间的距离都拉近。但是也有大数据，信息茧房，不留神就把人陷进去。
“之前是没人和他们说，所以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一群人和他们说，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他们听了，更不会想着变一变。”
方云谏的嗓音渐低，庄晏听着，打开车载音响。
方云谏回神的时候，耳边已经是歌声了。
他听了片刻，有点意外，“这是……”
庄晏说：“我自己整理的歌单。”
方云谏抿一抿唇，笑着说：“是那天学生们唱的歌？”
“对，”庄晏说，“工作有压力的时候，我就会听一听。听过了，就觉得什么事情都能撑得过去。”
方云谏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
……
离开海城市区之后，车速快了很?多?。
庄晏接到方云谏，是一点出头。他们四点抵达方云谏定好的宾馆，安顿好后，方云谏提议，不如这就出去转转。
天还没有黑，灯也没有亮。不过古镇的白天依然热闹，一条街走下来，两边都是各种小吃。
炸鱿鱼，炸螃蟹。方云谏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儿了，看到这些，没什么兴趣。但两边都是来过周末、顺便看看灯的人，听到小孩儿问爸爸妈妈要吃的，他也觉得自己年轻不少。
两人漫步在青石板上。到了河边，看到亭子里有穿汉服拍照的年轻女孩儿。方云谏手插在口袋里，停下脚步看了片刻。等人走了，他对庄晏说：“你也去。”
庄晏惊讶，不过方云谏已经拿出手机：“去。”
都出来玩了，总得有点气氛。
庄晏身高腿长，按照方云谏的要求，侧头看向水面。
方云谏给他拍完，发现旁边驻足的人不少。他一哂，想，如果自己拿的不是手机，而是什么专业设备，恐怕要有人把庄晏当成模特。
“模特”走回来了，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前面的照片。方云谏很满意，觉得角度、光线都不错。正好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柔和的夕阳光线照着庄晏的面孔，为他的面颊勾出一点浅浅的金色光晕。
方云谏笑着说：“我发给你。”
庄晏“嗯”了声，掌心里一层薄汗。
方云谏又说：“你也给我拍？”
庄晏笑着答应：“好。”
两个人就这么在河边停了二十多?分钟，一直到太阳下山，才?又一次回到古镇的小路上。
方云谏这会儿看手机，发现庄晏已经把?之前自己给他拍的照片设置成头像。
再看庄晏，还是平平静静的样子，问方云谏：“去吃点东西？”
方云谏腹诽一句“闷骚”，而后点头。
这里算是一个旅游景区，餐馆就和任何一个景区一样，价格不低，味道不好。
两人流程化地吃完。这期间，古镇里的灯一盏盏亮起。除了庞大瑰丽、散布在各处的花灯之外，每一处房檐下面还另有红色灯笼。这些红灯笼像是一条游龙，盘踞在古镇当中。
他们出了餐馆，说好接下来就顺着河道走。一方面，找找河灯。另一方面，看看能不能租条船来。
路上的人更多了，大约所有人都抱着一样的主意。
有好几次，方云谏讲完话，才?意识到，自己旁边并排走的人不是庄晏。
他略觉尴尬，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庄晏没说什么，笑了下，继续往前。
方云谏看在眼里，与他并肩。
人流熙攘，两个人的手臂偶有触碰——然后，又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将他们分开。
身前身后都有其他人的讲话声，四处都是热闹的。只有方云谏和庄晏，再度安静下来。
他们重新靠近。
手臂碰撞，手背摩擦。
触碰到的一点皮肤，蔓起细微的火花，窜上?手臂，往四肢百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