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丛枯黄野草随风起伏,和着马蹄发出簌簌响声。
徐世杰瞧清打马奔来的李长明,便让身旁之人给几个乌环人松绑,而后便迎了上来,难掩激动地喊道:“殿下!”
李长明拉住缰绳,跳下马来:“徐将军。”
“殿下,您可还好?”徐世杰担忧地打量着他?。
李长明不禁笑道:“不用那么担心。”
塔吉拿马车送他?一程,一路上吃喝都没苛待,还?给他?备着那需要一日一服的药,照顾得很好了。但在徐世杰眼里,是塔吉劫持了李长明,自然是对他?安全担忧得很。且不说李长明已被废为庶人,没有了皇族身份之后,也就只有在黑衣旅这里才有交换价值。从前是李长明带兵援救始罗,让乌环人功亏一篑,溃退回守,乌环人怎么也要对他有些怨恨的,肯定不会怎么好好招待。
既然是说好了要交换,乌环人定?然不会伤害李长明,不过在别的地方撒撒气,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现在看李长明也没什么?被虐待过的样子,徐世杰这才放心。
李长明本想说自己并不是被乌环人抓住了,宽慰他几句,可又觉得自己和徐世杰都被塔吉给唬了一回的事说出来太让人生气,便作罢。
回头一望,这场交换已经结束,远处那队车马便在缓缓驶离自己的视野。
他?还?是很想生气,可是塔吉的确帮了自己一把,现在还把自己送进了黑衣旅军中,怎么说自己都不吃亏,想气又?气不起来。
“殿下,先?随我回营吧。”徐世杰道。
“嗯。”李长明最后看塔吉的马车一眼,上马离开。
回到军营中,两人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李长明最后一次与徐世杰相见,便是派徐世杰前去运送武器的那一日。之后徐世杰被捕,两人双双入狱,接受判决,最后一人降职回边境领兵,一人流放到甘州,两年多的时间,一直都未曾见面。
当年那一个案子,徐世杰一直都极为愧疚。事情起因便是他不慎被人查出运送的乃是武器,若不是他暴露了,李长明后面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害成那样。而李长明还为了不牵连别人,自己扛了那罪责,从亲王被废成庶人。
如今看到李长明,徐世杰花这两年时间才稍稍平复的愧疚之情又?奔涌而出。当年判决之后,他?连向李长明表达歉意的机会都没有,此时自然心有万语千言。
李长明从来都没有怪过他?,见他?如此愧疚自责,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深知徐世杰对此事已有心结,便耐心听着他?诉说,还?会出声安慰几句。
徐世杰倾诉许久,终于觉得压在心中的那块巨石轻了些,道:“殿下,我这般办事不力,实在是无颜面对殿下。”
李长明摇头道:“当年之事,怎能怪你。本来我们也只是差道文书,谁能想到竟被有心人如此编排。这事要怪也该怪在那群人头上,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难道你觉得我连这都拎不清,会把事情怪在你身上么??你再这样自责,我可就恼了。”
徐世杰连忙道:“自然不是!殿下明理,我只是……过不去那道坎。”
李长明笑了笑,道:“那现在你跟我说完了,也该过去了。”
徐世杰闻言便换了那颓败神情,自知再这般内疚自责,就太过矫情了。
“好了,我还?有事想问你。”李长明面色一肃,见这事总算能翻篇,便提起自己想了许久之事,转了话题,“你可知……我皇兄怎么了?”
徐世杰想了想,问道:“殿下指的是……”
“什么?都好,只要是有关皇兄的。”李长明稍一思忖,决定把此前所遇之事告知,“我这次离开甘州,并非是被乌环人劫持,而是太后下旨派人杀我,我不得不逃离。”
徐世杰大吃一惊,李长明又道:“若非皇兄出了什么?事,太后最多派人刺杀我,不会直接下旨要我死的。”
徐世杰便道:“我身在边关,也不常打听京城之事,知道的不多。前两日步六孤大人从玉京来巡察,我才听说了近来陛下御体欠安,卧病不起,似乎已有许久不曾上朝。”
“卧病不起?”李长明轻轻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眼底浮起一片忧色。
难怪,卧病不起,所以太后趁着这个机会,秘密下旨让人来赐死自己……是皇兄卧病不起,并不是太后压制住了皇兄,她只敢趁皇兄病倒偷摸着除掉自己,说明这两年在朝堂上吴家人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李长明只是对朝堂局势放了心,这远远不能抵消他?对李煦身体的担忧。
皇兄以前倒也不是什么?体弱之人,不过从靖平武侯战死之后,皇兄便像是给自己点了一把火,从前还?知道保养知道休息,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几年折腾下来,的确弄得身体有些毛病,但也不至于会病到起不来的地步。
看样子那把火烧到现在,是真的燃到了根本。
千里外的玉京,李长明心心念念的皇兄在又躺了一日后,终于缓缓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