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苇从韩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面色如常。
顾晓池问她:“菁姐找你?聊什?么?”
葛苇嘻嘻哈哈的:“我帮她挖橙果这么大一墙角,她不得?打我一笔巨款啊?”
她一把揽住顾晓池的肩:“走!姐请你?吃肉去,巨贵的那种!”
葛苇还真的带顾晓池去了。
一家日式烤肉店,就?是她上?次敲韩菁竹杠的那一家,真的很贵。
她把菜单甩给顾晓池:“随便点。”
顾晓池又把菜单还给她:“你?点。”
可能连韩菁都看不出?葛苇最近胃口?不好,但顾晓池能看出?来。
葛苇装作对一切食物都很有兴趣的样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但顾晓池能看出?一个细节,葛苇会把食物在嘴里包很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有,顾晓池回片场之后,发现葛苇在洗手间待的时间,也比之前久。
出?来的时候眼尾染了一点粉红,有时连鼻尖也泛着一点微红,看上?去像是哭过。
不过葛苇还是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她揉揉鼻子,讲个笑?话,也就?遮掩过去了,没有人会注意到。
顾晓池看着葛苇翻菜单。
葛苇也没跟自己客气,点了很多肉,都是她以前爱吃的那些。
她深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前她为了让心理状态好起来,吃的很努力,现在顾晓池回来了,她要吃的更?努力。
顾晓池想了想:“点个粥吧。”
她怕葛苇吃了这么油腻的会难受。
烤肉很快端上?来了,顾晓池帮葛苇包。
葛苇说:“多给我蘸点酱。”
又说:“生蒜包那么一小片哪够啊,你?给我来一整瓣。”
顾晓池:……
她包好了,葛苇也不伸手接,笑?嘻嘻的直接把脸凑过来,张开嘴:“啊——”
顾晓池笑?着塞进?她嘴里。
一顿饭吃的挺平和,葛苇没有像以前那样走神,好像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顾晓池要的那碗粥没人吃,直接打包了,两人开车回家。
葛苇洗完澡以后,顾晓池帮她吹头发。
一边吹一边叫了她一声:“苇姐。”
“嗯?”
“你?有什?么都会跟我说的吧?”
葛苇愣了一下。
“说什?么?说我百年之后,有几?位数的QQ号给你?继承吗?”
顾晓池伸手在葛苇的头上?点了一下。
葛苇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也没正面回答顾晓池的问题。
两人上?床睡觉。
顾晓池还是那样,面向葛苇睡着,把葛苇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
她看着葛苇。
葛苇觉得?自己很难入睡的时候,会吃一些助眠的药。现在,她的一张脸埋进?浓密的乌发里,静谧的睡着。
今晚没有月光,葛苇的一张脸,全都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黯淡。
顾晓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的不安着,把葛苇的手握的更?紧了一点。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做了一个梦。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初见葛苇的那个地方,橙果的顶楼。她心下仓皇,四处张望,发现葛苇果然也在那里。
这一次没有乔羽,是葛苇,自己翻到了护栏外面站着,穿着今晚的那套桑蚕丝睡衣,淡淡的脏粉色,滚了黑色的边。
顾晓池叫她:“苇姐。”
可顶楼的风特别大,一阵阵的刮过。顾晓池的叫声,被湮没在一片风声里。
葛苇也不知是听?到了顾晓池的叫声,还是感应到了顾晓池的到来,她回头,冲顾晓池笑?了一下。
像是在笑?。像是期盼。像是哀伤。像是解脱。
她在期盼什?么呢?顾晓池想:她是期盼自己伸出?手去拉她,还是不要伸出?手呢?
顾晓池开始往葛苇那边跑,迎着呼啸的狂风,拼命摆动双臂。
可还没等她跑近,葛苇就?从楼顶跌了下去。
或者说,这一次,是她自己一跃而下。
像一根崩了太久的弦,突然一松紧,反而啪的一声,断了。
“苇姐!”顾晓池又拼命叫她。只是这一次,她的叫声被彻底湮灭在风声里。
葛苇的身影像一片枯叶,缓缓坠落。
顾晓池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她发现是葛苇把她摇醒的。
葛苇伸过来摇她的那只手上?,也全是冷汗。
见顾晓池醒了,葛苇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出?去。”
她直接拉着顾晓池下床,跌跌撞撞的,把顾晓池推出?了房间。
又把卧室的门锁了。
顾晓池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卧室外面。
从噩梦中的顶楼,到葛苇家卧室的门口?,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无论梦境还是现实,葛苇都穿着那件脏粉色滚了黑边的睡衣,桑蚕丝的料子很薄,她一出?汗,就?狼狈的贴在身上?。
她本来想敲门,想叫葛苇。
想了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缓缓的,背靠着门板,坐了下来。
隔着一扇门,她能听?到卧室里的动静。
刚开始很安静。后来,像是有人在哭,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声消失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是葛苇缓缓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默契,葛苇也像顾晓池一样,背靠门板,缓缓坐了下来。
两人背靠背坐着,中间就?隔了一扇门板。
顾晓池觉得?自己,好像还能闻到葛苇身上?的香味,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葛苇轻轻叫了一声:“小朋友。”
顾晓池马上?回答她:“我在。”
葛苇“嗯”了一声。
顾晓池问:“要我进?来么?”
葛苇说:“不要。”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疲惫。
顾晓池能够想象她的样子,坐在地上?,膝盖拱起来,双臂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进?双臂里。
顾晓池又说了一次:“我在。”
“苇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这里。”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虽然温度不高,但阳光很灿烂,一大早就?透过窗子照进?来,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顾晓池热了昨晚打包回来的粥,又烤了吐司,给葛苇当早餐。
葛苇洗漱出?来,看了一眼吐司,又抬头,眯眼盯着顾晓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我?”她问顾晓池:“今晚又想几?次?”
顾晓池被她问的一噎:“没有的事。”
葛苇:“那你?为什?么给我的吐司抹了这么厚一层巧克力酱?”
她把吐司伸到顾晓池面前用力晃着。
顾晓池伸手想去接:“你?不吃那我给你?换一片。”
葛苇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谁说我不吃了。”
她一口?咬去半片吐司,一副“先吃再说”的英勇架势。
巧克力酱抹的厚,此时沾在葛苇的唇角,像偷吃的猫。
顾晓池凑过去,吻上?葛苇的唇角。
舌尖轻轻一扫,把那一点巧克力酱,扫到自己嘴里去。
葛苇媚笑?着问她:“你?是想吃巧克力酱啊,还是想吃我?”
顾晓池一脸正经的回答她:“当然是吃巧克力酱啊,奶奶从小教育我,不能浪费食物。”
葛苇恨不得?把手里剩的半片吐司,直接扔顾晓池脸上?。
“至于你?嘛……”顾晓池又慢条斯理的说:“留着晚上?在吃。”
葛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啧啧啧,啧啧啧。”
“你?这小崽子,是彻底学坏了。”
顾晓池笑?着环抱住葛苇的腰,头从后面埋在葛苇的肩上?。
葛苇睡衣领口?开的大,顾晓池这样把脸埋进?去,就?能碰到葛苇肩膀上?的皮肤,柔嫩的,白皙的,像刚剥出?来的荔枝。
她张嘴,轻轻咬住。
葛苇的脑子里蹦出?她为数不多知道的成语之一:耳鬓厮磨。
全身像窜过电流一样。
今天?是周末,顾晓池没课,一早就?可以开车送葛苇去片场。
电影还有三天?就?拍完了,这几?天?已?经陆续有很多演员杀青,片场里都是订来送给他们的花,一片喜庆。
葛苇在镜头前演戏,偶尔喊个NG,是她自己跟自己的较劲。
顾晓池和韩菁远远站着,看着。
“菁姐。”顾晓池问:“苇姐下一次看诊,是什?么时候?”
“杀青那天?。”
顾晓池问韩菁:“我跟着一起去,行么?”
韩菁想了想:“行吧。”
既然顾晓池是葛苇心理问题的症结,那也该听?听?医生对顾晓池怎么说。
顾晓池跟韩菁站在一起,葛苇演完一场戏从镜头里走出?来,还是像往日一样,笑?嘻嘻挂在顾晓池的肩膀上?。
夜里葛苇突然情绪崩溃的事,二人都没有再提起。
三天?后。
葛苇一个人先进?了诊室,顾晓池和韩菁在外面等。
葛苇出?来的时候神情有点古怪。
顾晓池有点紧张,问她:“医生怎么说?”
葛苇说:“你?先进?去。”
顾晓池敲门,走进?医生的诊室。
她自我介绍:“我是顾晓池。”
医生点点头:“我知道。”
顾晓池问:“苇姐……情况怎么样?”
医生据实以告:“并不太好。”
“其实跟乔羽相处的十多年间,她一直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乔羽的事完了以后,她像一根崩了太久的弦,突然松了劲,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
顾晓池点头。
这跟她自己的感觉一样。
医生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变成了她唯一的情感寄托,她把你?看的太重,怕你?远走高飞,又不想表现出?来,给你?施加太大压力,所?以,她自己的心理压力就?越来越大。”
顾晓池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知道脱敏吧?”医生说:“如果一种过敏,真严重到一定程度,又没有特效药,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过敏原。“
顾晓池沉默的看着医生。
医生说:“如果她始终调整不过来自己的心理状态,对你?们俩都会是很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对你?。”
“你?这么年轻,能坚持多久呢?”
“所?以,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我都建议你?们分手。等找回健康了,再来谈感情。”
顾晓池沉默的带上?了诊室的门。
葛苇和韩菁站在窗边抽烟。
要不怎么说葛苇这人魅力大呢,她跟护士妹妹说,她和韩菁把窗户大开着抽烟,保证一丝烟味都不会飘到走廊里。
这家医院是预约制,现在没有其他病人。葛苇粲然一笑?,护士妹妹竟然被她劝服了。
葛苇和韩菁正大光明的抽着烟,葛苇瞥韩菁:“你?得?学学我的话术啊,包你?谈起合同来无往不利。”
“我缺的是你?的话术么?”韩菁嗤了一声:“我缺的是你?这张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