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更衬得衣服比人大得多。
景淮对他招手,他便走了过去,在景淮的跟前站住。景淮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暗暗叹息。少年这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不知在宫中吃了多少苦。
景淮问道:“多大了?”
“十二。”少年的声音低低的。
少年的个子不高,因为营养不良,在同龄人里算矮的,长得也瘦。尽管他说自己十二岁了,但看上去却还不到十岁。
“你应该饿了吧,我让他们备了饭菜和热汤。”景淮指了指对面桌子,“你先吃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在这儿等我回来接你。”
景淮话音刚落,就只见少年晃了晃身子,然后直直地往后倒去。他一惊,连忙往前一步半蹲身体抱住了少年。
景淮伸手在少年额头上贴了贴,惊人的滚烫。
少年发烧了。
景淮不禁又恼又怒,恼这少年身体不适却半点不肯透露,怒自己粗心大意,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寻常小孩哪里能忍得住一点伤痛,更别说像眼前这个少年一样,直到身体扛不住晕厥过去了,才叫人看出他的不适。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景淮横抱起这个少年,转身就往门外走,朝着出宫的方向一路用轻功飞檐走壁。不消片刻,便到了最外层的宫墙,越过这道墙,就出了皇宫。
宫门外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候在马车外头等待,不住地张望宫门的方向。
他是奉晋安公夫人的命令来接景淮下朝回府的,但是一个接一个的官员们都出来回了家,却迟迟不见他家的公子出来。
在他望眼欲穿时,他看见景淮从旁边被高墙和树木掩盖的阴影里走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小厮先是大喜,然后又瞪大了眼睛:“公子,他是谁?”说完又想到他不该让公子劳累,又连忙跳下马车。
“公子,把他交给我吧。”
“不用。”景淮直接越过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引竹。”
“公子。”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掌管宫中诸宦官的宦者令,就说我带走了一个人,还有把他的身份契牌也要过来。”景淮说话的语速很快,“让宦者令去含章殿一趟,他自然就知道我带走的是谁。”
景淮有一个令牌,是当初太后在时从皇帝那里要来的,见令牌如见陛下。太后死后,出于孝道考虑,皇帝没有立刻收回这种权力极大的令牌,如今景淮从魏先生那学成回来,基于某种权衡,皇帝也不曾开口收回令牌。
名叫引竹的小厮垫起脚探着头,想去看清楚景淮怀中的人是谁,没等看清,景淮已经吩咐完毕。引竹立刻站好回道:“公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引竹说完再抬头时,景淮已经消失不见。
*
含章殿的正殿内,大皇子手执一册竹简,正在读书。三皇子和四皇子则一旁玩闹。
他们正做着各自的事,忽然有宫人立在门外求见。
大皇子放下书简,抬头一看,这位正是含章殿的理事宦官,平日主要伺候皇子们在含章殿的饮食起居,也是方才在偏殿“劝说”景淮的那位领头宫人。
“孟公公,何事?”大皇子唤他进来,问。
孟五石道:“启禀大皇子,景大人说让您和三皇子四皇子先自个看书,他有事耽搁片刻,稍后再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大皇子一向没有主见,这一点和他的母亲苏美人十分相似,性子温吞软弱,不争不抢,但凡有事第一反应就是息事宁人。
但孟五石却没有立刻动作,他悄悄瞥了眼正在一个宫婢的脸上乱涂乱画的三皇子。
三皇子今年十岁,正是男孩们被猫狗嫌弃的年纪,又因为他的母亲是后宫里如今最受宠爱的钩月夫人,钩月夫人爱子如命,将他养得甚是骄纵,素日里横行无忌,动辄打骂下人。
见那宦官不听自己的命令,大皇子隐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他总归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对下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违逆和轻视还不能做到完全无视。
他想起母亲苏美人叫他忍耐的话,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很快,三皇子扔下手中的玩具,几步跑到孟五石的面前,指着他的头不高兴道:“孟五石,他因什么缘故要迟到?难道他不知,我们可不仅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的主子吗?有什么要紧事比得上我们?”
孟公公露出为难的表情:“回三皇子,景大人他……”
三皇子狠声道:“他什么,快说!不说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孟五石忙忙慌慌道:“景大人他把您罚跪在院中的那位领进偏殿里去了。”
三皇子闻言蹭的一下扫了出去:“岂有此理,我去看看。”
不消片刻,外面就响起三皇子气急败坏的吼声:“他们去哪儿了?”
孟五石似乎又被揍了,说话的声音像含着包子:“回三皇子,奴婢也不知啊!”
“没用的东西。”三皇子气急,又飞起一脚,直踢在孟五石的腰间,疼得他“哎哟”大叫。
引竹和宦者令进来时,看见的正是含章殿这鸡飞狗跳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