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容时沙哑地开口,学着引竹对景淮的称呼叫了一声,带着试探和不安。
景淮听下人们叫他公子习惯了,平时什么感觉也没有。这时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听这小少年叫一声公子,他心都软了一半。
一个漂亮又可怜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叫他“公子”,倒让景淮头次生出想疼人的心思。
景淮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了一些,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安心。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房门被骤然打开,引竹拉着花神医的手跑了过来,瞧见屋内的情形时,腹中顿时像灌了一壶醋一样,酸溜溜的,恨不得此时病重的是他,叫公子哄的也是他。
“公子,花神医请来了。”
花神医来了。容时听到这么一句,然后暖烘烘的火炉没有了,他被塞进冷冰冰的被窝,下意识就抓住了公子的衣袖,想留住人。
他的脑子里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阿时乖一些,不乖阿娘就不要你了哦。”
容时那时不乖,后来他的阿娘果真就不要他了。
他条件反射般又缩回了手,顺从地躺在床上。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只记得有人揉了揉他的头,声音模糊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
花闻灯给容时诊了脉,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景淮皱眉问道。
花闻灯道:“这么小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心病。他这明显是心思太多悒郁太过,再加上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让病占了药的上风,故而重病反复,又倒了。”
“我不是说过要让他静心养病吗?你们怎么照顾病人的?”
景淮看向引竹。
引竹硬着头皮,道:“我猜,他是怕公子不要他了,他又病倒之前,没发生什么事,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景淮问。
引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的这个原因,他有点心虚道:“我跟他说,公子今天不会来看他,他要继续当无名氏……”
花闻灯道:“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小孩子心思敏感,又在病中,就更容易胡思乱想了。你啊你,跟你少爷这么久了,也没点长进。”
引竹瞧容时虚弱至极的样子,心中越发自责:“对,对不起!”
花闻灯见他快哭了,又想起他也不过十六岁,不免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声色俱厉,便柔和了一点表情,叹道:“你先出去吧,也不用太担心,万事有我。”
晋安公府的这间小院子里灯火通明,院中的人忙忙碌碌直到大半夜,才渐渐消停了一点。
又过不久,花闻灯打开门,对引竹道:“可以了,你们进来收拾一下。”
引竹进门去瞧时,发现少年已然睡着。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看上去也没有痛苦之色了,睡得很是恬静。
公子坐在那少年的床头,侧着头,敛着眉,似乎在沉思。
“我还是先留在这里。”花闻灯转过身对景淮道,“这小孩命薄得很,我还是谨慎一点。”
景淮闻言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去旁边院子收拾出一间客房。
花闻灯走之后,这个院子又熄了几盏灯,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