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禁卫携带者刀兵刷刷出现。
几个新上任的文官没见过这种场面,此时已经吓破了胆,手脚冰冷发抖,大气不敢出。看向景淮的目光则是又同情又佩服。
同情他的遭遇,佩服他在此时也依旧镇定自若。
景淮没有去看那些皇宫禁卫,而是紧紧盯着暴怒的皇帝。
“陛下自四年前就开始屡犯头疾,每犯一次,头疾就加重一次,脾气也总是控制不住地暴怒,近几个月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经常夜不能寐,非与钩月夫人同床不能解决。”
景淮目光忽然转向旁边的钩月夫人。钩月夫人一惊。景淮唇边淡淡勾起一个弧度,接着道:“陛下难道就不曾怀疑过,这背后的阴谋?”
“你如何得知这些?”皇帝命禁卫停下,目光如箭,紧紧攫住了面前的景淮。
“陛下莫不是忘了,臣的老师,擅长卦术。”
景淮声音平淡,却好像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重重地穿透一切,在人的耳畔响起,又莫名使人平静下来,专心听他说话。
“臣听老师说,位于大陆北方的坎国,国家虽小,却巫术盛行。这种巫术可蛊惑人心、迷惑心智,亦可以借助巫蛊人偶掌控人的灵体,轻者使人有疾,重者——”
“要人性命。”
皇帝的瞳孔剧烈收缩,怀疑的目光猛然看向了身旁的钩月夫人。
钩月夫人匆忙跪下,膝行至皇帝脚下,抱着皇帝的腿哭泣喊冤。
皇帝看向刚刚召开的禁卫,冷冷道:“去查。”
“是!”禁卫首领带着人又匆匆离去,直奔钩月夫人的望泉宫。
景淮淡漠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景象:“另外——”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有完没完?!众官员们心中哀叹,早知如此他们就应该称病不来,他们这是被迫听了多少不应当听的事!
但想是这么想,他们却仍然竖起了耳朵。既然已经在场,该听的事必定要听清。
譬如,倘若景淮真的替姜家平冤昭雪,那么被废的太子,很有可能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
但景淮却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六年前他还在京都的时候,皇帝是如何宠爱太子的,他再清楚不过。
稚子无辜,就算是姜氏谋反,那么,也不大可能让一个极其宠爱儿子的父亲突然态度急转,恨不得让他死去。
而且,方才景淮就一直在观察,皇帝在得知姜氏可能是被冤枉的时候,脸上有怒,有怒气之下的伤心,却绝没有震惊。好像,皇帝本来就知道姜氏的谋反罪名其实不成立。
诬陷之人的手段如此拙劣,即便他在三年之后去查,依然查出不少东西,皇帝却那样急切的定了姜氏的罪,杀光了姜氏的所有族人。
其中必有隐情。
景淮微不可见地蹙了一点眉。
事情的背后到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臣还有一事要奏,此事事关陛下,还请陛下摒退无关人等。”
皇帝挥手,命众人散去。
“说吧。”
景淮目光看向钩月夫人。
钩月夫人忽然感到脊背发凉,感觉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切一样,不觉越发慌乱。
“臣要说的是,”景淮平地起惊雷,“三皇子并非陛下骨肉。”
钩月夫人大惊失色,顾不上哭得好看,抱着皇帝的腿就直喊冤枉,又怒指景淮含血喷人,形态若市井泼妇。
“倘若不信,可以滴血验亲。”
钩月夫人怒极攻心:“景淮,你为何要污蔑于我!”
景淮没有说话,皇帝平静了些许的声音在钩月夫人的头顶响起:“验。”
景淮退后两步,看着皇帝召来太医,又令宫人将刚刚离开的三皇子带了回来,行滴血验亲之事。
凛冽的寒风吹过,吹灭了几盏疯狂摇曳的灯笼。周围的光线暗了些许。
半晌的死寂过后,钩月夫人彻底跌坐在地,面容绝望,然后被皇帝一脚踹倒在地。
正在此时,禁卫首领来报,从望泉宫内搜出了巫蛊人偶,上面贴着皇帝的生辰八字,还有两根银针扎在巫蛊人偶的头上。
景淮道:“想必,这就是陛下头疾的原因了。”
“朕问你,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景淮重复了一遍先前的答案:“卦象。”
“卦象显示,陛下的六位皇子之中,有一位是假皇子。又观钩月夫人是不忠不义不贞的面相,便知晓三皇子有假。”
皇帝却忽然拧眉:“你说六位皇子,只有一位是假的?”
他特地重读了“只有一位”四个字,电光火石间,景淮明白了,明白为何皇帝定姜氏之罪如此草率,又为何对容时的态度急转直下,盖因他认为容时并不是他的儿子。
景淮不知皇帝的猜测因何而来,但他确实知道,容时是皇帝的骨肉无疑。
“是,只有一位。”景淮平静且清晰地说。
这时,张望德禀报:“陛下,景大人府上一人在宫外求见。”
皇帝看了眼景淮,景淮也疑惑是谁。
“宣吧。”
“喏。”张望德退下,不久后,带着一名侍卫装扮的人过来。
此人正是景淮府上的双生子侍卫之一的赵不弃。
赵不弃进来后先是跪下给皇帝请安,然后才说了来意。
“公子,你从宫中带回去的那个少年,被人袭击,身受重伤,恐有性命之危。”
“你说什么?”
景淮和皇帝同时惊问出声。
皇帝更是神情急切,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