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厉害吗?”香茹不太相信,“梅玲都没在楚离仙尊手下?走过一招,差点被斩成两截,就这还三?巨头?”
桃夭拧眉道:“不?能这样说,别忘了那是她最功力最虚弱的时候。更可怕的?是鬼卿,一阵大雾就冲散了我们,可我们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看到。”
君迁子苦笑着摇头道:“你们别想着收伏魔头了,找到人就赶紧离开这里,保命要紧。唉,你们招惹谁不?好,怎么招惹上这仨人!”
也许他就是随便感慨一句,香茹听上去却觉非常刺耳,似乎在变相地埋怨她娘多管闲事。
“降妖伏魔还错了不?成?淫/魔祸乱一方,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香茹轻声嘟囔,“莫不是和妖呆一起久了,也变成妖了……”
君迁子脸色微变,低下头,像个哑巴似的?不?说话了。
其实话刚出口,香茹便开始后悔,想找些别的话来说,可越着急,越想不出别的话来,更担心说多错多,于是也低着头不说话。
桃夭满心琢磨着自己的?事?,秃鹫和鬼卿为什么执意要带她来幽都,他们想让她知道什么,她和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关系,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别扭。
一时间大家都在沉默着,空气也涩滞了几分,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得见他们各自沉重的?脚步声。
幽都虽说人鬼妖魔混居,但凡人少得可怜,大多是穷凶极恶或者走投无路的术士,这些人住在外城,时间久了,身上也沾染了阴气。
桃夭和君迁子一个是鬼,一个半妖半人,只有香茹是天然纯正的灵根,因此她从中经过时着实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君迁子轻轻托起白狐,犹豫了下?,还是围在香茹肩上。
打量香茹的目光慢慢变少了。
香茹嚅动了嘴唇,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谢谢。”
他们一路走到内城,这里不?似外城那般寂寥荒凉,却一样的阴森可怖。
街面上游荡着若干条或深或浅的?暗影,模糊能看出是个人形,呜呜叫着似哭似嚎。
香茹无意中和其中一个对视一眼,那条暗影立刻跟了上来,也不?靠近,只黏着香茹的影子,逐渐有融合在一起的倾向。
桃夭回头一看,香茹投在地上的?影子比她长出去一大截,看得她后脊梁骨一阵发凉。
香茹也发现了,哭丧着脸道:“这什么呀?赶也赶不走。”
“破碎的?影魂,没有危害就是习惯性跟着人跑。别回头看,也别理,你越理它它越粘着你。”君迁子眼睛盯着幽暗的?街巷,“前面是妖魔混居的?地方,他们最厌恶的修真人,屏住呼吸,千万不?要?泄露你身上的?灵气。”
香茹头皮一炸,忙用力深吸口气,捏着鼻子鼓起腮帮子,真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
两旁院子的?咳嗽声,说话声,甚至还有意义莫明的调笑声,这一刻听得很清,下?一刻声音却又极远,引得人不由自主跟着声音的方向跑。
香茹迷迷糊糊就要推开旁边人家的大门。
君迁子一把把她扯了回来,二话不?说捂着她的嘴就往巷子尽头跑。
巷子口有三?四个孩童在蹴鞠,时不时吵闹几句,看上去就和普通人类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看他们脚下?蹴球的?话。
蹴球毛发飞扬,大张着口,两只眼眶黑洞洞的?,赫然是一个腐烂腥臭的人头!
桃夭瞟了一眼,随即面不改色地挪开了目光,她以前在地府的?样子比这个恐怖多了,这种画面对她没有任何冲击力。
香茹哪儿见过这个,立时恶心得腹中一阵翻腾,干呕几声忍不?住破了功。
那几个妖童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停住脚,齐齐看着香茹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细密的?锯齿尖牙。
“跑!”君迁子低喝一声,拽着香茹没命飞奔。
妖童一脚踢开人头,老鼠一样吱吱乱叫,几乎与此同时,两旁屋舍的?大门也噼里啪啦接连打开,数十条人影在狭窄的?巷子里飞蹿。
前头几个跑着跑着就成了四肢着地的妖兽。
一爪子挠到桃夭后背,刺啦一声被扯掉一块皮,立时露出里面黑色的魂魄,冉冉如燃烧的黑莲。
桃夭回身刷刷几刀逼退他们,她身上冒出的阴气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雾气交织成厚重的?黑雾,阻隔在她和他们中间。
秃鹫在黑雾中张开翅膀,妖兽们惊悚地叫了几声,倏地散去,于是四周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桃夭迅速追上香茹,苦恼道:“后背好大一个窟窿,这幅皮囊彻底不?能要了。”
香茹还沉浸在刚才惊惧的情绪中,没领会到朋友的?意思,只拍着胸口不住喘气:“头回见烂成那样的人头,可吓了我一跳,比锁魂阵的人头还恶心。”
君迁子也是明显忍着的?表情。
“桃夭,你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香茹诧异道。
桃夭笑笑,目光从他二人脸上掠过,没说话。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长久以来被她有意无意忽视掉的?事?情。
当?初楚离寻到奈何?桥,看到她腐朽枯败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恶心鄙夷的表情。
他就那样看着她,表情依旧淡淡的,可眼神,除了震撼,还多了点别的东西,怜悯?愧疚?亦或是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