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方愈问她:“惠心,到上海后有想做的事吗?”
“上海人生地不熟,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大哥给我安排就好。”她低着头,看向窗外有些自暴自弃。
“你今年刚满十六吧!”
“嗯!”
“倒也不算晚。”
方惠心不懂他这话里的玄机,所以低着头没有回话。
“夫君,你打算怎么安排惠心?”李婉秋问道。
方惠心也不由小心抬了下头,显然她其实也是在意,只是一直没敢问。
“你有什么想法?”方愈反问道。
李婉秋有些语塞,她小声嘀咕着,“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那惠心在家里陪我好了,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
方愈敲了下她脑袋,“你这脑瓜子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婉秋脸颊一鼓,不满掐了下他的手背。
“到上海后,我挑一所环境好一点的女中,你去上学吧!至于将来,就看你本事了。”
方惠心突然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大哥,我真的可以去读书吗?”
“看你自己意愿,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
“愿意,我愿意。”方惠心连连点头,却发现自己是有些失态了,她不由脸颊一红。
要说方愈对方惠心有多少感情,倒也不至于,毕竟两人在一起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根指头。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尽他所能,尽力帮助这些花儿一样的女孩实现人格独立,而不是早早凋谢在烂泥里。
不过他也不会太刻意地去做这些事,能帮他自然会尽力帮,但如果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他便是想帮也无能为力,不是谁都是李婉秋的。
他也看得出来,方惠心其实是个主见很大的姑娘,只是身处的环境让她只能把主见藏起来,但只要给她机会,她必定会迎风而上,奋力挣脱身上的枷锁。
这方面李婉秋倒是不如,小脑瓜子被三从四德那一套洗脑得彻底。
不过她的优点也胜在听话,因为听话,所以方愈说的话,她都会记在心底,哪怕违背了自己心底的那套道德伦常,哭着也得一步步尝试去实践。
到上海后,方愈挑了所风评不错的女子中学,把方惠心给送了进去。
方愈的事业也有所发展,借着先知先觉,在金融领域更是顺风顺水,将自己的名声打了出去。
四月份,婉秋怀孕八个多月,肚子大得像皮球,此时天气已经回暖,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到了预产期,方愈直接让李婉秋在医院待产。
“嫂子。”方惠心从病房外探了个头进来。
李婉秋正看着红楼梦的连环画,她把连环画放在一旁,笑道:“放假了吗?”
“对啊!我大哥没在吗?”
“公司里出了点事,他刚刚赶过去了。”
“那正好,我哥在我还不好意思跟你说话呢?”方惠心笑了起来,她穿着学校发的校服,看着十分青春靓丽。
“你看我新剪的头发好看吗?”她炫耀地转了两圈。
方惠心原本是一头长发,现在却剪了干净利落的学生头,李婉秋不由有些诧异,“头发剪这么短,你不怕回去被骂吗?”
“我不回去就是了,她们也不知道,而且我们学校同学好多都剪了短发,现在正流行拉!”她笑嘻嘻地道。
“嫂子,你刚刚在看什么呀?”
“红楼梦的连环画。”
两人说说笑笑好一会,李婉秋忽然皱了眉。
“嫂子你没事吧!”方惠心道。
“不行了,我肚子好痛”,她紧咬牙关,小脸疼得拧在了一起。
“是不是要生了,你忍着点,我去叫医生。”方惠心慌乱地跑出了门。
——
方愈急匆匆地赶回医院,跑得满头大汗。
“惠心,婉秋怎么样了?”方愈问道。
“嫂子已经进产房了”,方惠心捏了下手。
时间却是一点点流逝,方愈站在手术室门口,心头焦虑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深。
想到他要再失去她一次,他整个呼吸都开始凌乱起来,仿佛有一只手再狠狠捏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来。
方愈面对着墙面,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铁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冲进了鼻腔,唤醒了一些潜藏在记忆深处,却一直让他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掀开白布的那一刹那,爱人毫无生气的惨白的脸映在了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