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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1 / 2)


“我?原想着,等召宜把孩子生下来,就再为她寻一门亲事,她还这么年轻,总该有自己的好日子。”

慈宁殿内飘满了沉香的气息,召未雨独坐在椅上,低声呢喃。

“太后娘娘为王妃考虑的已经够多了。”昏暗的殿内只有福嬷嬷陪着她,烛火未燃,黑夜一寸寸逼近,叫人瞧不真切。

“可她还是失了孩子。”召未雨抓紧福嬷嬷的手,微微颤抖,“她是我最疼爱的侄女,只有她与当年的我?最相像,我?明知道陶灼的心思,却还是把她嫁给了陶灼,叫她做了我?的……”

“太后娘娘慎言。”福嬷嬷蹲下,仰望她道,“娘娘,您当初是为了天下大局,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王爷已经不在了,咱们死无对证了,不必再担心这些,只要咱们噤声,王妃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召未雨茫然地看着?她,“为了宣儿的天下,我?手上已经沾够了鲜血,那些外人,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阿福,召家是我母族,成柔已经与我离心,我?不能再失去召家,失去召宜了。”

“不会的。”福嬷嬷宽慰她,“太后娘娘,长公主迟早会明白您的用意,蒋家是个好归宿,往后的王妃,也可以再寻一门好归宿,摄政王已经没了,皇上也亲政了,只要娘娘您不慌不乱,一切都会好。”

“是啊,都会变好。”召未雨眸中暗流涌动,“我?不能自己乱了阵脚。你今晚就去备些补气养神的东西,库房里最好的那些都挑来,哀家明日要亲自去看?看?召宜。”

福嬷嬷应下,刚走出没两步,又被召未雨叫回来,“召颜近来如何?”

“长公主出嫁那日,召六姑娘在公主府似乎伤了手,近来在府里闹得厉害,不肯安歇。”

“喊她安静些,再过?些时日,接她进宫里住住。”召未雨单手撑着?额头,疲乏地很,“若非召宜年纪与宣儿对不上,家中又只剩她一个嫡出的女儿,我?哪里会把指望放在她身上,同一个爹娘生的,差别竟会这样大。”

话中多少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福嬷嬷听了,提醒她道:“六姑娘进宫,周美人她……”

召未雨眼皮子一抬,问得十分随意,“周美人的脸怎么样了?”

“太医说恢复原样是没问题的,只是要耗些时日罢了。”

“哪个太医说的?”召未雨的眼神如同泰山,压在人的身上恐怕都要使对方喘不过?气来,只有福嬷嬷这样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才能面色如常。

“是杜太医。”她答道。

“下回喊赵太医去。”召未雨幽幽道,“召颜再不争气,也是我召家的女儿,岂能容她人随意算计践踏。”

福嬷嬷照常应下。

是夜依旧滂沱大雨,下的比白日里还要凶狠几分,屋外的桂花落了一茬又一茬,似乎不想给人留下采摘的机会。

白倾沅坐在榻上,好容易才从召宜小产的情绪中缓过?来,见到外头的一地金黄,招了南觅来问道:“你进宫后就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那可知道她是为何不喜欢听戏?”

南觅闻言,紧张地回头看了眼敞着?的大门,低声道:“县主这是打哪听来的?”

她道:“今日在成熙姐姐的公主府,偶然提到的。”

“这些在宫里可是忌讳,县主万不可在他人面前提起。”南觅过?去掩了门,回来小声道,“太后娘娘虽是德昌侯府嫡出的女儿,但她的父亲老德昌侯并非是个敬重嫡妻的,据说当年就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戏子,失手将侯夫人给杀了。听戏对太后娘娘和如今的德昌侯来说,都是莫大的忌讳,从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提这东西。”

白倾沅心神一震,怪不得,怪不得今日成熙笑得那样放肆,原来她是真的在气召未雨。

只是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真的不会引起召未雨的反击吗?

白倾沅想了想,成熙不是那么草率的人,她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未必会比她更不了解召未雨,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与召未雨对着?干,多半是料定了她不敢动她的。

今日跟着?她出宫的暗卫应当已经回召未雨那里复命去了,召未雨知道成熙的所作所为也只是迟早的事,两人间的剑拔弩张,只怕是真正开始了。

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忽然很想见见顾言观。

外头的雨声越演越烈,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她默默听着,在心底里暗暗告诉自己,明日若是天晴,就上灵泉寺去见顾言观。

不知何时起,顾言观仿佛成了她的续命良药,只要想着自己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就能长长久久与他一起,那她便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拼一把。

如果说,父母兄长是她的复仇动力,那顾言观就是她复仇过?程中仅存的最后一点憧憬。

她累了,拉上被子没多久便听着雨声入了眠,梦里又回到那个泥泞的雨中,顾言观抱着她,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从灵泉山脚到寺庙的石阶足有一百零八级,重活一世,她上上下下将那条路走了不下百遍,一遍又一遍地想象当时顾言观抱她上山的模样。

可是梦里的山林也起了火,怒吼的火舌似要将她吞没,铺天盖地的浓烟呛入口鼻,她卧在榻上苦苦挣扎,却只移动半分。

顾言观去哪了呢,顾言观这回还会来救她吗?

喉咙终于受不住,拼命咳嗽起来,她痛苦地闭了眼,再一睁眼,周边满是尸体,泠鸢,南觅,成熙,陈玉卿,父母兄长,甚至,还有江韶华和卢十三娘……

她怒张瞳孔,想要去够母亲的手,可是她过?不去,她怎么都过不去。

梦魇如恶魔一般,一重一重地锁住她,掐住她的喉咙,扼住她的命脉,切断她所有的路。

夜深人静,她轰然起身,满头大汗地怔坐在榻上。

屋内只留了一盏暗黄的蜡烛,在角落里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职责,她隔着?垂下的纱帐,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处亮光,大口大口喘着?气。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拢紧被子,缓缓平复方才的惊恐。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许是最近真的过?于疲惫,江韶华,德昌侯府,成熙成柔,还有召宜,每一个都不是可以省心的。若还是上一世,她哪里会管这些,每日没心没肺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满心满眼地以为召未雨是真的在为自己好,前面过的轻轻松松,哪里会料到后头的苦不堪言。

如今难些就难些吧,她想,关关难过关关过,这些事情,她总会一件一件铲平。

隔日果然是天光大好,晴空当照,白倾沅迎着晨曦,立在院子那几棵桂花树间,轻嗅芬香。

“县主今日起的这样早,又是要去哪?”泠鸢哒哒哒地跑过?来,没有注意到她眼角的乌青,为她披上披肩。

“去灵泉寺。”白倾沅慵懒道。

“县主又是要——”泠鸢欲言又止,不好多说。

“是啊。”白倾沅歪了歪头,打发她道,“快些去准备吧,不知今日还会不会下雨,记得带把伞。”

“知道了。”泠鸢蔫蔫道。

“太后娘娘出宫去看摄政王妃了。”南觅从外头回来,附在白倾沅的耳边道,“县主猜的没错,这几日早朝都只皇上一人应对。”

白倾沅嘴角翘了翘,这几日来,总算是听到一件叫她满意的事情。

“毕竟是亲政了,可不得放手让他去干。”她慢慢悠悠感慨着。

今日仍旧是泠鸢陪她出去。昨夜歇的不够好,她人坐在马车里直打盹,泠鸢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刚想打听她是否没睡好,马车便措不及防震了一震。

两人皆被震地抖了一抖,双手紧紧扒着?马车壁不敢放松。

泠鸢先她一步探出头去,很快便又缩回来,松一口气,“是隔壁道上在修路,连下了几日雨,这边的路都坏了。”

自从上回德昌侯派人堵过她们之后,她们便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对马车的每一下动静都在意地不得了。

虽说召未雨叮嘱过白倾沅,日后出宫都要带着她给的暗卫,但这才第二回,她便阳奉阴违了。什么暗卫不暗卫的,监听这回事实在叫她受不了。

她拍拍胸脯坐定,听见外头隐隐传来的嘈杂声,问道:“我?记得,秦家那蠢货得了个工部郎中的便宜,是吧?”

“是。”

白倾沅眸色渐深,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只稍片刻,脸上便浮现出了近日难得的笑容,悠悠然道:“距秋猎都好几天过去了,不知他的伤好了没有,朝廷的工部郎中,总不好干拿俸禄不办事,你说是吧?”

泠鸢懵懵懂懂点着头,“可他是救驾受的伤,皇上也不好叫他急着回来吧?”

“那便让工部忙起来,忙起来缺人手了,不就得赶鸭子上架了?”白倾沅逻辑分明,有条有理。

对于上一世曾叫他大哥受伤的秦空远,她自觉自己没要他命,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如今不过?利用利用,不算什么。

泠鸢听着却仍旧不明白,“可是……工部该怎么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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