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夙见小孩不愿回应的样子,顿时就又加了一句:“带你下山的时候,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本事了。”
“所以不要想着你能偷偷进来看人什么的,你不可能瞒得过?我。而且我家中护院也各个本事不差。”
一副你要是现在不想进这个门,以后你都进步去,而且小丫头再长大点就更不会记得你的嘴脸。
小孩简直要气死了。
——被拉着洗澡、涂药、看病,特别是在院子里看到阿诗娅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人是好人了。
结果就是这么个好人?
小孩气的小胸脯起起伏伏,换牙的漏风牙口嗤嗤儿冒气,言夙顿时憋不住一张坏人脸,噗嗤直笑。
一开始阿尔牧还没反应过?来,结果自己听到了声音,顿时又气又羞,对言夙就更恨不得咬一口了。
把阿诗娅留在这种人这里,真的不会被带坏了吗?
山外的坏蛋果然讨人厌的很。
可是阿尔牧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厉害,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我,告诉你。”
——语调有些奇怪,但好在能够听懂。
言夙忍不住摸摸这倔小子的头:“这才?是乖孩子呢。”
阿尔牧气的一把甩开他的手?,匆匆跑上台阶去推门,一副怕言夙反悔的样子。
——又或者?是怕自己很快就没有勇气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他要先去看一眼阿诗娅,反正都已经暴露了,这次自然是要正大光明的看了。
言夙也不恼,进了院子关上门,然后慢悠悠跟在了倔小子的身后进了后院。
孩子们还在院子里的晒太阳,阿诗娅看着阿尔牧进来,果然目光又落在他身上好一会儿,只是依旧没有跑过?来亲近。
——阿诗娅对这个小哥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毕竟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了。
阿尔牧却是一直走到阿诗娅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哎,小心哦。”小崽连忙要过?来拉他,他们家的小妹妹脾气可大了,不熟悉的人凑近会挨打的。还会被小狼崽凶。
但是意外的,小狼崽在看到小妹妹没有动手的时候,也就没有凶。
小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去看跟在后面进来的言夙。
倒是红鸢看出点什么,向言夙投去求证的目光,这该不会是小丫头家里的人吧?
言夙哪知道这俩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肯定是认识的。
“红鸢,中午咱们吃什么呀?”言夙问。
红鸢:“……”少爷呀,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哦。但是红鸢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捡回来的小孩子还只喝了几口早上剩下的米粥垫肚子呢,就算是为了这孩子,午饭不也得早点吃?
红鸢只好放下针线篓子,说道:“那我这就去准备做饭。”
就她这手?艺,午饭吃什么还有什么挑挑拣拣的吗?熟了不就行了?
让阿尔牧陪着阿诗娅玩了一会儿,言夙交代红鸢熬的姜糖水端了出来,言夙叫他喝了一大碗。
——其他孩子就不用了,有言夙帮忙养着呢,身体倍棒。
阿尔牧喝的直吐舌头,浑身冒汗,倒是一时让其他小孩儿都避而远之,生怕自己被传染了风寒也要喝这玩意儿。
见他喝完,言夙就给人拉回了屋里,身上冒了汗就别招风了,而且都跟小妹妹玩这么久了,该交代正事儿了。
可能是不需要在隐藏,阿尔牧的本性表露无疑,对言夙的话撇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谁跟阿诗娅玩好久了,不就那么一会儿?
但是想到言夙之前?的话,他也没法儿不听话。
“我们,是土族。住山里,不害人。”阿尔牧的口音还是奇怪,外面的话似乎说的也不是特别利索。
——其实也就是口音浓重的方言之间的区别吧。
阿尔牧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言夙理解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自己捡到的两块金块的来历。
沈飞玹说有这样散落的金块的地方应该有金矿才对,他却觉得他捡到金块的地方,哪里都不可能有矿脉。
阿尔牧说,他们的族地里是发现了金块的,他说不清楚数量,但是对他们族人而言却是能叫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他们偶尔也会跟外面的人交易,所以金子也是能用的出去的。
只是怀璧其罪,他们的族地虽说难找,但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些艰难险阻又算的了什么呢?
终究还是找到了他们的族地,一大伙人在他们的族地烧杀抢掠,搜刮他们手里的每一粒金沙。
阿尔牧慢慢地说,只有不哽咽的时候,他才?会出声,但泪水已经将他的胸前都沾湿。
言夙给孩子递了个帕子。
虽说逼一个孩子说这些事情很残忍的样子,可就如言夙之前?所说,小丫头年岁小,说不清楚也就算了。
可不能明明都能搞清楚状况了,他还不管不问——那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死不足惜了。
“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找到你们的吗?”言夙觉得这小孩的家长们,不会在山里待得久了,就格外的天真认为人都是好人。
不然梁飞怎么会说那么多山外人和土族之间的矛盾?现在这不是单方面的事情嘛。
所以那些人肯定也会对山外人有所防备,找人交易大约也是比较熟悉的人了,用金子的话也肯定会做一些预防。
——比如像沈飞玹告诉他的,用金珠子交易。
小孩摇了摇头,他不是很清楚,那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还在梦里就被阿爹扯起来,跟着族人们逃跑。
跑着跑着,身边的大人越来越少,同伴们也纷纷走散,最后剩下他一个人在山中躲藏。
又迷路,又不敢找路,生怕路还没找到,就先被那些坏人找到。
一直都不记得过?去几天,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如果不是被言夙发现,只怕他也再撑不了几个晚上。
言夙摸了摸孩子的头,给他仔细擦干净脸:“那你打算回去看看吗?”
小孩一下抬起头,红着的双眼中悲伤还没退去,就被恳求爬满。
~
虽说提了去山里看看,但言夙对此还能找到他家里人已经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从遇上小丫头那天算起,都过去多少天了?
即便有像小丫头和阿牧这样被族人带出来的,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想找人,即便是有言夙在,那也是大海捞针。
——所以说是带阿牧回去看看,说的是回他们的族地看看。
这也是要等到阿牧身上的好全的。
阿牧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每天除了自己给自己换能看到的伤口的药,就是跟阿诗娅玩儿。
听到阿诗娅成了言夙的孩子,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去上户口,他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哪怕时间短,可他依旧看得出阿诗娅在言夙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纵使不是什么所谓“珍馐美馔”“鲍参翅肚”但也是吃饱穿暖,万事无忧。
言夙还能纵容阿诗娅养狼崽子。
阿牧随着言夙等人出门,就遇上了挑着担子找过来的梁飞,他们这是要去拔秧了。
“哎,你怎么把这孩子带上了。”梁飞诧异都很。
不得在家养伤?而且虽说别家十一二岁的孩子也确实能下地了,但这孩子养在了言家,言夙能让人下地?
言夙耸肩:“他自己要跟的。对了,这孩子叫阿牧。”
——阿尔牧这个名字显然跟山外人的取名习惯不一样。阿尔牧自己也知道,所以告诉言夙的时候,就自己省了一个字。阿诗娅的名字就直接没说,让言夙叫他给她取的名字就好。
——这个崽自带名字,言夙是很高兴的。但是不愿说小丫头的名字还要扎他一刀,这就有点讨人嫌了哦。
梁飞看了一眼阿牧,只见他步伐沉稳,身体似乎恢复的不错样子。
等到了田里,这小子下田的速度竟然比言夙他们还快。
梁飞这还在讲秧马的用法和拔秧的诀窍呢,这小子已经抱起一个放到田里,坐稳后麻利的拔秧。
——看似在扯,但是每一根秧苗的根须都没有损伤。
很快就拔好了一捆的量,小手扯过两根稻草,一绕一拉,就稳妥捆扎好,放到了身后的小仓之中。
梁飞:“……这是个老手?。”
五个护卫:“……”我们学了好些天了,但自愧弗如啊。
~
转眼到了旬休的日子,言夙也忙完了插秧和草药苗的事情——上山的时候,言夙没带上阿牧,但留意了一下山上的痕迹,找找看有没有阿牧族人的踪影。
——只是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与猫爸爸一样,没找到。
其实也确实过?去挺久时间了,还盖过?雪,又上哪里找去?也只有跟阿牧最后走散的那些人的痕迹还比较新,只是依旧是没找到人。
言夙趁着旬休的日子,带着阿牧一同进城,给他买一些布料做衣裳。
现在言夙虽然挺有钱了,但也还没到学那大户人家往家里堆放一仓库的布料,随用随取。
“我们先去接人,然后再带你去挑布料。”言夙付了进城费,拉着阿牧往书塾的地方走去。
阿牧对布料的花样其实没什么想法,只要结实耐穿就好了。
倒是要去书塾,让他有几分期待,完全不知道其实接个人也就是在书塾外面等着。
言夙看着阿牧这么大的年岁,就想起来问一句:“你要过?来读书吗?”
“也刚好跟大崽一起做个伴。”言夙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这也可以。两个孩子互相照顾的话,他还能放心一些。
——虽说季夫子也说了,书塾里有照顾基本生活的人在,可几个人照顾那么多的孩子,难免有疏漏不是?做家长的哪能不担心?
但是两个孩子一起,倒是能有商有量,还是很不错的。
不得不说阿牧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最终没有应下,毕竟他又不是言夙的儿子,言夙救他、给他住、给他吃喝,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他还想花言夙的钱读书?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脸?
——这想法要是让言夙知道,怕是得说一句“孩子你可以有这么大脸,毕竟老天爷给你付了抚养费”。
见小孩摇头,言夙一时也没再说,说不定?人家就是不爱读书呢。
到了书塾前?,就见书塾的门大开着,已经有零星几个家长等着了,他们都没有言夙的速度,也不知道是多早起来的。
——即便是最近村子进城,也是要走上大半个时辰的。
大崽一眼就看到自家爹,虽然他没上满一旬的课,可只是四五天没见的日子,已经让他很是想念爹爹了。
然而不等他冲到言夙的面前,就见到言夙的手?里牵着另一个孩子,比他还要打上好几岁的样子。
大崽:“……”
就,我师父没给我找师弟,但似乎我爹,给我找个哥哥?
这一刻大崽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说是生气吧,好像也没有,毕竟他爹多心善,他知道的。而且他还自己找过妹妹呢。
悠悠这个姐姐他也是很喜欢的。
——所以如果这个哥哥跟悠悠姐姐一样好,他也是能接受的。
所以,多个哥哥也还行??
就是不得不说,他爹好喜欢给人当爹哦,而且可能几个孩子都满足不了的样子。
大崽心头数了一下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有五个了,爹还又多找了一个。
言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后家里为什么会多那么多崽,谣言就是此时此刻大崽的心里活动起的头。
——但凡多问一句,言夙以后都不会被那么多崽崽“孝死”。
言夙给大崽和阿牧介绍,当然,这还在外头,就不好说阿牧具体的来历,只能提一句是家里小妹妹的哥哥。
大崽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掩盖了下去——他想的是阿牧也是跟他们一样被追杀的——顿时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与亲近。
算是因为小妹妹而爱屋及乌吧。
这样都能再相遇,也是很幸运了。
大崽对阿牧表达了善意,阿牧自然也就不好在绷着一张脸。
他对大崽说:“你的书,要我帮你背吗?”
别看大崽年纪小,但是要读的书还听不少,小书袋看的沉沉的,跨在肩上把衣服压下去一个沟。
大崽怎么好意思,但是看着阿牧伸手?,又觉得推拒似乎又是不跟人家亲近,就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将书袋交了出去。
言夙看着两个孩子迅速划起来的友谊小船,心里也很是高兴。
跟大崽说去给他买吃的,给阿牧买布料。
大崽就说起这几天在书塾学的东西,还有被夫子夸奖了几次,还有交到的好朋友。
——只是江兴他们父母还没来,也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走。
言夙仔细听着,不时也要问几个问题,转了两个巷口还没到要买布料的地方呢,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渐渐聚拢。
前?头也来了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个头一高一矮,不过?都挺壮实,看起来平日吃喝都挺不错。
手?里头握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一下一下敲打在手心,对着一大两小露出恶意的笑容。
言夙:“……”
有种很久很久之前?某个人的既视感。
——言夙又有点学到了,他觉得自己某个时候的嘴脸还不够惹人讨厌。
但是他又觉得这几个人的嘴脸太难看了,以后自己不想也做一样的。
一共六个人,后头两个,左侧两个,合着前?头的两个,彻底将言夙三人堵在了这条巷子里。
前?面两个做这个威胁的样子,为的就是让言夙拉着小孩儿再往后退一退,毕竟现在离着巷子口还有些近,怕待会儿打起来惹来哪个爱管闲事的。
言夙如他所愿的往后退去,这让他们很满意,觉得带会儿也不要真把人打出好歹来,疼一疼也就是了。
——丝毫不知道言夙也是怕没打一会儿就惹来围观的。
虽说在孩子们面前打人也是挺不好的吧,但是也要教导孩子,遇上恶势力也不能怂,要有计谋的还击他们。
“大崽,遇上这种人,你要怎么做?”言夙一边拉着孩子后退,一边低声问大崽。
“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崽很是实诚,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
——就是一边阿牧听的无语。虽然他知道言夙厉害,可也没有这档口教小孩的呀,也太会利用现实当教材了吧?
几人见言夙和大崽嘀嘀咕咕,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这会儿大发慈悲的道:“小子,口袋里要是有俩钱,现在就赶紧着掏出来,或许我们还能饶了这俩小子,只叫你一人扛过?去就是。”
“还真是很久没有人敢打劫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罗哥教会了我很多。以及,这朱阳镇的二流子是换了一批新的吧?
——
万小哥的妖娆,大家体验一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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