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衣、头戴面具的男人站在散发着异味的阴暗地牢里,负手而立:“比起你说的,圣子他只是想确保自己没有软肋而对那个叫艾伦的孩子下手,我觉得他没那么蠢,况且那孩子现在不是活下来了么?所以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他只是装作想牺牲那孩子,但实则是从我们手上保护了那孩子。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不会用那孩子威胁他了。”
纳西索斯捧着自己一头飘逸的红发,心惊胆战地小心周边的环境,生怕污染到他身上一丁点儿,似乎声音都打着颤:“我不管,我不管,管他到底怎么想的!倒是你!你把我拉这儿来干什么!”
没有回答纳西索斯的话,看着对面几个被金刚岩锁着四肢一动不动的人,教皇问身边个子只到他胸口的少年:“全在这儿了?”
那男女莫辨的少年瘪着嘴巴,看着仅剩的三个实验体,一脸不开心,就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威斯帝国的实验室还有十二个被魔魇附身的人,正在进行参照实验,就没带来。”
也无怪乎安道尔会不高兴,毕竟花了大精力的研究成果,就这么轻易被阿星手撕了七个,任谁都会不爽。
自带圣光效果的纳西索斯踮着脚尖,在污黑的地上找不到地方落脚,不知道这地上的血污多少年没清理了:“安道尔!我不求你整出个光辉美丽的地牢,但你就不能把这儿弄干净亮堂些么!……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从不来这地方,但是,我们就不能换个铺满花瓣阳光明媚的地方好好聊天么!”
天呐,死亡和圣洁;血腥与光辉;邪恶与美丽!这地方的画风让他的盛世容颜美得那么充满罪恶又具有冲击性!
纳西索斯双手捧脸,陶醉在自己的美丽之中无法自重。
“团长大人~就一会儿,一会会儿,很快就结束~”安道尔安慰道,扭头催促身边的人,“教皇大人,不要看这三个实验体了,我带你去看我的新玩具!这才是我这次回来最大的收获!”
教皇侧头看向安道尔:“是你之前报告的‘散布魔魇的幕后真凶’?”
安道尔兴奋地点点头,两颊升起病态的红晕,一双大大的杏眼仿佛永远充满着对世界的好奇:“您绝对想不到,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家伙!”
闻言,纳西索斯捧着自己kirakira闪闪发光的脸蛋,看向对面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实验体,眼神却是一片清明,他也不由好奇起来:把魔魇这种传染性和破坏力那么强大的东西散布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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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三天,艾伦脖子上凶残至极的伤口就好得差不多了,仅剩浅浅的疤痕,又过了几天,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但为了不暴露共生契约的存在,艾伦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待了好几天,缠着绷带装伤患。
总担心上次第一封写给凯尔的信会寄丢,她写了第二封信交给芙蕾雅。
“我盲写的,你帮我看看写的字看不看得懂?”艾伦写了六天,写废的纸都堆成了一座小山,直到现在拿笔的手都还有点抖。
自从上次做了那个噩梦,她就整天心神不宁,她特别担心一个人在外的凯尔。
芙蕾雅接过信,快速扫一眼,说了声没问题,就帮她收好,赶紧让艾伦躺下养伤:“你别起来了,好好养伤,上次的信估计才刚送到;如果你弟弟有回信,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送过来。”
哦,其实她早就彻底痊愈了。
“其实没什么大碍了,”但艾伦依旧顺着芙蕾雅小心翼翼地躺下,“太感谢您了,芙蕾雅姐姐。您真是个好人。”
芙蕾雅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窗外阳光明媚,光明神殿虽在山顶,但却没有积雪,冬日的暖阳似乎也特别偏爱神殿,这儿的天气一直很好。
“艾伦,”靠在窗边看书的西里斯合上了书本,由于此时还有外人在场,西里斯披上了良善的精灵外皮,极尽温柔美好,“今天天气不错,想出去晒晒太阳吗?”
艾伦一听那酥得吓人的声音,不自觉一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呃,嗯,好啊……”
西里斯又看向芙蕾雅,从长椅上跳下来,右脚尖向后点地,屈膝,一手张开,一手握拳放在胸前,邀请道:“美丽的修女小姐,愿意与我们一起去花园沐浴美好的阳光吗?”
“当然。”芙蕾雅欣然应允,提起裙角屈膝回礼。
“……”
啊……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是电灯泡的错觉?
艾伦腹诽。
空气带着丝丝寒意,但由于可见度非常高,只要是在阳光照射的地方就特别暖和。在出门前,西里斯给坐在轮椅上的艾伦盖了一块厚厚的毛毯,现在艾伦窝在轮椅里晒着太阳,舒服发出像猫咪一样的咕噜声,觉得自己像一只晒得喷香喷香的羽绒枕头,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了。
西里斯推着轮椅和芙蕾雅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贴心地位艾伦掖好毛毯,防止冷风从她脖子里灌进去。
“……”
没看出来,撩妹高手啊,西里斯。
艾伦吐槽。她身边的人怎么演技一个赛一个强?艾伦缩了缩脖子,干脆闭上了眼睛,自顾自享受阳光去。
芙蕾雅看着西里斯的小动作,会心一笑,两个梨涡就荡起来。
西里斯抬头就撞进她带笑意的眼睛里,一愣,认真而直白地脱口而出:“你笑起来真好看。”
“……”芙蕾雅的笑容一滞。
好你个西里斯,居然连光明神的女人也敢撩!艾伦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把自己当做是空气。
西里斯仿佛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他尴尬地解释,转折得却如此生硬,显得更加欲盖弥彰:“我前几天在书上看到天枫帝国有句谚语是这么说的,‘爱笑的女孩运气总是不差’。”
芙蕾雅重新绽放出笑容,似是完全不以为意,语气就像往常一样恬淡自然,接过话茬:“因为运气差的根本笑不出来。”
“……”西里斯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嘿嘿嘿,芙蕾雅姐姐太棒了,完全不上钩!西里斯你碰软钉子了吧!艾伦偷着乐。
芙蕾雅笑而不语,她把视线放在了不远处掉光了叶子的矮木丛上,却是转移了话题:“那天真是吓坏我了呢,聊着天,你脸色一变,就往圣殿闯,根本拦都拦不住你。”
西里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脸真挚地胡扯道:“因为我们精灵对世界的感知特别敏感,有时候能预感到身边即将发生的事。”
“所以那天你预感到艾伦有危险?”芙蕾雅恍然道。
“没错,”西里斯回想起那天的事,就露出气愤的神情,质问芙蕾雅,“你知道那天的场景的吧!那样的圣子,你们光明神殿真的愿意侍奉他?!”
芙蕾雅语气温和,却是包含毋庸置疑的坚定:“他是吾神所选之人,吾等必谨遵神谕。”
“真是令人钦佩的忠诚。”西里斯语气里满是讽刺,“忠诚到不分黑白。”
芙蕾雅似是一副没听出西里斯语气里嘲讽的样子,仍旧挂着恬静自如的笑容:“忠于信仰,是对生命的另一个强有力的称呼。没有神,你就不会看到我活着站在这里;没有信仰,我依旧会在地狱之中饱受煎熬。我很幸运,是神拯救了我,让我现在还能有机会笑着站在此处,所以我心甘情愿奉献我的身、我的心、我的一切、我的绝对忠诚。这很公平,不是吗?生命中若是没有信仰,和神形俱散又有何差别?”
芙蕾雅的话里似乎蕴藏着另一个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主殿钟楼的钟声响起,余音袅袅,庄严沉稳。
“抱歉,我打断一下,”当背景的艾伦踯躅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睁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那边几个总是不远不近出现在我们周围的人,有什么事吗?”
是的,她发现好几次了,总有那么几个人时不时出现在她跟西里斯身边,又不像是监视。
芙蕾雅闻言,放眼扫视了一下,果然在回廊的石柱后面发现了几个见习修女探头探脑的身影……
西里斯也看到了她们,他却是摇了摇头,捋了捋一头飘逸的浅金色长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种事儿他已经习惯了,毕竟美貌比金银更容易引起歹心,大姑娘小媳妇看到他走不动路这种情况他也早就……
“不用在意,那群孩子是见习修女,神殿总部的修道院很少有外人来,她们只是比较兴奋罢了。”芙蕾雅不经意看了一眼那群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小丫头,似乎一点也不为她们行为感到诧异。但显然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哦……”既然打断了话题,艾伦顺势问道,“芙蕾雅姐姐,我有事想和教皇大人商量,不知您能否帮我转达?”
“和圣子有关吗?”芙蕾雅没有立刻回答她,但却把注意力转向她。
艾伦笑了:“不,和魔魇有关。”
“……”
花园瞬间静默了一下,只有风吹起枯叶的声音。
芙蕾雅微微转了下眼珠,没有说话;西里斯垂眼看向艾伦,双手抱胸,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正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年纪不轻的修女,打破了沉默,朝芙蕾雅招招手。
“芙蕾雅修女,过来一下好吗?”
芙蕾雅点点头,对两人道:“那我先走了,艾伦先生您的请求我会替您转达的。还有西里斯先生,您上次提到的书我已经帮您找到了,您去图书馆前台取就行了。你们好好享受阳光,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