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抚摸腰间滚烫的玉佩,纹路精细,从入阴·间,越来越烫。
眼看卢秀生被架到锅跟前。
她举起青润玉佩,清脆女音大声道:“住手!卢秀生,乃人皇看重的人!尔等小鬼敢动乎?”
她说到“人皇”名头,众小鬼就首先想到,让人敬畏颤栗的,只敢在心中念的——伏羲、神农、黄帝。
还来不及辨真假,抓办卢秀生的鬼差就松开他胳膊,不敢动弹。
莫说凡人尊重,他们这些阴司地底的莫等小鬼,听到提起都要骇然害怕,久久不能平复。
当然,这也和他们平素没少跟着上峰做坏事有关。
江芙对也愣住的书生道:“卢秀生还不快回来。”
卢秀生这才稍稍回神,虽然不可置信小姑娘的话,但是求生的本能驱使远离大锅,蹭向江芙身边。
城隍也随这声清醒神智,扶扶帽子,对江芙彻底冷下脸:“小姑娘,你在这妄借圣皇名号,以谋私心,是想与卢秀生同罪吗?”
他可不是阴·司小鬼,听到个名头就下没魂儿了。
卢秀生凭着口硬气撑着,不由望向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小恩人。
她敛眉肃穆,丝毫看不出慌张恐惧。小小的孩子,竟让他此刻生出几分安全感。
江芙嘴角淡淡一笑,朝最近的小`鬼招手,把玉佩稍稍放低至眼前,道:“你看玉佩上是不是雕刻龙纹?仔细你的眼!”
那日道人虽没有告诉他道号,但江芙观摸玉佩,自然知道非寻常人能佩戴。又细细打听去,知全国上下也就人间帝王敢自称“金口玉言”,秉性崇道炼丹。
大着胆子过来看得鬼差,绷着鬼气,细细观去。
清透细腻的灵玉上,主刻了一座三层楼观,楼周围、玉的边缘雕了只五爪龙。
乍看只入眼楼观,细看则能看见睁眼长龙。
“不仅有龙纹,还有整条龙呢。”鬼差生前连个县衙差役都不是,就是个杀猪的屠户,如今看见只有皇族才能佩戴的玉佩。
他一时兴奋好奇,战胜了先前恐慌,伸手触摸玉佩。
忽的,玉中青龙钻出,昂首嘶吼,震的人鬼纷纷一阵耳鸣,甩尾拍那鬼差几丈远,钻回玉佩。
群鬼跟着城隍敛财作小恶,安逸得意多时,哪见过这阵仗。
纷纷抱头逃窜,杀威棒坠地,油锅被无意踹翻,油星溅鬼,顷刻间嗷嗷声一片。
书生看见方才抓他们鬼差,鬼哭狼嚎,心中顿生畅快。
江芙心想:人间传说的“真龙护体”原不是假话,做皇帝好处多多嘛。
她瞥向那被拍的鬼差,他爬起加入混乱战局。
城隍坐在上方,又有百年神力打底,波及不大。见鬼差毫无素质,公堂狼藉,气煞十分,眉宇间显现通红,道:“尔等小卒速静!”
此话一出,如一道冷静回智符般,颇有神效,众鬼立到净处,不再哀呼。
江芙行男子拱手礼,道:“城隍大人,这可实打实的证明,是人间皇帝信物,绝无虚言。”
城隍抹抹额头的汗,有那宝贝还是不够啊,人间可真是个好地方。
她又继续道:“皇帝陛下,因他心纯守礼,微服出访时才得以看重。必不会由着他大闹地府。”
江芙拉着看戏的卢秀生,大摇大摆走出去,却无人敢拦。
门槛传来清脆高扬的女音:“城隍大人,人间的人,还是由着人间的人管。”
师爷怯怯上前,眼巴巴看着上峰,问道:“大人,还追吗?”
城隍把帽子扔到他脸上:“都人皇了,人间的皇帝发话,你还追个屁。”
他胖脸微微颤动,看向正堂门口,眼色阴狠,人间的贵人他又不是没有结识的,到时让人治了卢秀生的死。
等这个倔书生魂魄到地府,看他怎么好好的招待他!
“小妹妹……小姐。”想起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临危不惧,冷静自持,说话做事紧紧有条。
卢秀生再不能把她当普通孩子看待,不愧是高门大户的贵女。他妹妹约十岁时,又羞又胆小,被同族小孩欺负,都不敢告诉他,更别谈在陌生人面前大声说话了。
“我们方才,为什么不下命令让城隍放了舍妹?”他终是忍不住问道。
江芙与他边谈话,边引他到初次喝茶的茶馆。他一门心思想妹妹,竟不知不觉以江芙为主导,自己为从。
刚才闹了好大一波,江芙的心情却愈发冷静,只觉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筹划好,再不能鲁莽。
她为了稳住卢秀生的心境,捏着手中玉佩解释道:“我们最大的依仗就是这玉佩里的神龙。”
她截住迫不及待的卢秀生,道:“可是纵是神龙现身,也不过是把鬼差拍远点,连重伤他都没有。”
“所以我们的依仗,不过是个纸……龙。皇帝也没说过那样的话,我们的一切都是窗纸、虚影,一捅就破。”江芙反问,“哥哥还留在那里提要求,不是很危险?”
卢秀生听完,点点头,接着垂头丧气,目含悲戚:“那我就不能救妹妹了吗?救不了她,知她日日受苦,我……我与死了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