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乔家别墅。
赖三搔着?头发，愁眉苦脸望向翘腿坐在沙发里抽烟的乔南相：“大哥，咱那烟馆不会有事吧？”
乔南相取下烟,抬手往后一捋额发,开了口：“我他妈怎么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在政府工作的人不要带进烟馆去,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赖三委屈：“是不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人家不说,我的人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乔南相冷笑：“你还有理了？看不出?来不会问问？跟老二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去年?帮他管暗娼和私窑的毛二莫名死在家里,留下的烂摊子让他好?一顿收拾,今年?又轮到赖三了。
他真是上?辈子烧高香遇到这俩好?兄弟。
提到去年?暴毙的毛二,赖三更?委屈了：“我怎么就跟二哥一样了……”
他自觉比毛二强得多。
乔南相瞅着?他的蠢相,将烟蒂狠狠摁灭，烦躁道：“这次捅娄子的店一直是你在管,如果?警察局冯局长那边松不了口,你就等着?吃枪子吧！”
赖三瞠目：“大哥，可店铺都?是你叫我管理的啊。”
乔南相瞪他一眼，刚要开口，见跟班福子没头没脑推门跑进来，便喝道：“什么事？”
福子答：“先生，东街俱乐部来电话，说有位姓路的团长带兵把俱乐部封了,里面有几位客人也以吸食大烟的名义关?起来了。”
赖三惊呼，乔南相凝眉：“被?抓的都?有谁？”
“大学里的区主?任和几个教员以及交通部的安科长和他的属下。”
“其他人都?走了？”
“是，其他客人都?从地道过到北街的房子，安然?叫车离开了。”
乔南相沉吟着?点点头,低头摸着?一根烟叼住。
赖三却?没他的好?涵养，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连连跳脚骂晦气：“这都?叫什么事儿？怎么都?赶一晚去了！”
乔南相嫌他聒噪，挥手道：“行了，你先出?去歇着?吧，让我清静清静。”
赶走赖三，乔南相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眼看见福子还在屋里杵着?，便微微一笑：“敢不敢陪我喝一杯？”
福子咽口唾沫，摇摇头：“我奶说等我到十八岁了才能喝酒。”
乔南相脸上?笑意?加深，“你奶奶说得对。”
他端着?酒杯在鼻端晃了晃，猛地犯起恶心?，弯腰干呕起来。
福子跑过来夺下酒杯并扶住他：“先生，您又胃疼了？”
乔南相推开福子，挪着?步子走到沙发边将身子扔进去蜷好?，道：“我没事，你给我倒点热水，我喝两口就好?了。”
福子前脚离开，屋内的电话机后脚就叮叮哐哐响起来。
乔南相捂着?耳朵躲了一会儿，见它没有停的意?思，才长吁短叹着?从沙发里展开四?肢摸下地去接起电话。
“喂。”他有气无力，那面却?是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乔老弟，你跟哥哥实话实说，那家烟馆有没有你的份儿？”
乔南相精神一振。
他听出?男声正是自己等了大半晚的冯局长。
他一手按着?腹部，竭力放出?笑声问：“冯大哥，怎么，事情不好?么？”
冯局长叹气：“当然?不好?，这死的要是旁人，哥哥这边还能遮掩一二，可死的是禁烟委员会的人，好?巧不巧还死在烟馆里，你说这要不给禁烟委员会那边一个说法，那不就成笑话了？你知道，禁烟令下来也有一阵儿了，这些人憋着?劲儿想证明自己不是白拿政府工资，都?摩拳擦掌盯着?呐！哥哥这边压力也很大呀。”
往日年?节收我礼的时候，也没见你说压力大，乔南相暗暗冷笑，知道这老货是不想帮。
他应道：“大哥不容易，小弟明白，只是……这事一点转圜都?没有吗？”
冯局长为难的笑笑：“乔老弟，你还是没明白，此事不光是一条人命，它还牵扯出?有人对大总统颁布的禁烟指令阳奉阴违的事实，贩卖走私烟土……这可都?是死罪，你要想清楚，那家烟馆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可通通都?是要枪毙的！”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老弟，哥哥再问一遍，那家烟馆有你的份儿吗？”
乔南相望着?墙上?的印花壁纸，感觉胃疼得更?厉害了。
他手指用力将腹部往下按，漠然?开口：“没有，那家烟馆是个认识的弟弟开的，我之?前并不知情，此次也是他托我向大哥打听消息而已。”
说完这段话，他听到对面传来一串哈哈声。
“这就好?，老弟，既然?和你没关?系，哥哥就公事公办了。”
公事公办，乔南相首先就想到枪毙，紧接着?他眼前一花，好?像看到赖三头顶血洞倒在他面前。
他呼吸一窒，然?后淡笑道：“好?，大哥不要为难，公事公办吧。”
挂掉电话，乔南相往沙发里一缩，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这些年?，他是什么赚钱做什么，犯法的事倒的确做过不少，可像今次这样窝囊被?查，还是头一遭。
福子在外面听里间挂了电话，捧着?冷掉的水杯推开门，看自家先生那个样子也不敢多嘴，连忙又跑出?去重倒热水。
天空渐渐发亮，日头照在玻璃上?的时候，福子进进出?出?，终于将浅眠的乔南相吵醒：“福子，你一大早跑圈子？神经了？”
福子犹犹豫豫掏出?一份报纸递到他跟前：“先生，您快看报纸。”
乔南相没接报纸，揉揉眼睛，拨拨炸起来的头发，这才说：“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再看。老三呢？还没起？叫他过来，我有话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