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鬼斧神工的字,也只?有夏千凝写得出来。她俯身捡起那封信,洛玉好奇道:“这一封是?”
凌锦韶收入了袖中?:“是写给我?的。”
萧念狐疑地瞧着她:“谁写给你?的?”
“与你?无关。”
洛玉见二?人剑拔弩张,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真不?明?白你?们究竟是为什么?十七,当初你?与太子在溪山定情,为什么不?肯坦白告诉他??太子,你?自己深爱的人是什么模样,你?认不?出来么?为什么要凭借身外之物去相?认?”
她拉起两人的手,想要交叠在一起。凌锦韶却?用力抽回了手,神色恢复了此前的淡然:“太子殿下疑心难除,我?并无任何可自证之物。与其将来一直活在反反复复的怀疑之中?,不?如请长公主做个?见证。我?们二?人的和亲今日就?此作罢,他?日待和谈成功便昭告天下。萧念,你?看如何?”
萧念怔楞地看着她,忽然心头猛地一颤。那熟悉的感觉又涌了进来,这一次一些记忆清晰地涌入。
就?是在这东宫里?,他?与面容模糊的女?子缠绵之际,目光掠过红绡账外。她抚着琴,泪水滚落,和着琴音。那时他?的心中?却?无想象中?的畅快,他?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却?不?知担忧什么,只?觉得烦躁不?已。
他?全然无法专心,看着她偷偷抹干净眼泪,倔强地抿着唇,终究是抱着琴??步离去。
后来那只?琴,他?再也没?见过。
萧念趔趄着后退了一步,敲打着额头。冰冷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既然不?反对,那便是同意了。今日这酒宴,真是收获不?小,多谢款待。告辞!”凌锦韶言罢转身离去。
洛玉扶着萧念坐下,目光落在那簪子上。萧念咬牙道:“传太医。”
“不?行!”洛玉看着凌锦韶离去的背影,“若是传太医,这事儿传出去便不?好了!”
“你?才认识她多久?!为何这般偏向她?”
“我?...我?不?是偏向她,只?是...不?希望你?们的关心影响唐黎两国和谈??局。”
萧念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咬牙拔下了簪子。鲜血涌出,他?看着门口她离去的方向,手缓缓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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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东宫外,凌锦韶缓缓走在永巷之中?。一轮明?月当空照着,皎皎皓月之下,她却?觉得有些冷。凌锦韶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裳,忽然一双修长的手将鹤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转过头,对上了萧羽让关切的目光,即便是见过数次,每一次对上这么一张脸,都让她止不?住在心底要惊叹一番。
他?忽然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凌锦韶这才注意到,方才不?知是何时,她竟然流了泪。想来应该是笑出了眼泪来。
萧羽让没?有多问,只?是将她的眼泪擦干,执了她的手走在前方。宽??的衣袍遮住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寒风被他?高??的身躯遮挡着。
他?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牧野正当值,瞧见二?人立刻上前施礼。萧羽让摆了摆手:“今日不?许任何人打扰。”
二?人进了屋,身后的门被牧野关上。凌锦韶低头要脱下鹤氅,忽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下意识地躲闪了开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萧羽让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忽然开了口:“怎么受了伤?”
凌锦韶垂眸:“与人意见不?和,打了一架。”
“赢了么?”
“扎了那人一簪子,算是赢了。”
“没?死就?不?算赢。”
他?斟了杯热茶递到她手中?。凌锦韶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身上这才重新暖了起来。
萧羽让抬起了她的下巴,指尖触碰到了她脖颈处的淤青:“我?原以为你?这张脸生得太招摇,平白容易惹人觊觎。却?没?想到你?这性子更是招摇,去一趟东宫还能与太子打起来。”
凌锦韶差点?笑出声来,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忧。王爷的毒不?会是进了脑子吧?这眼神是愈发出了问题了。若真是这样,以后她还指望谁来对付萧念?
“王爷不?觉得他?很欠揍么?”
“觉得。”
两人四目相?对,凌锦韶止不?住露出了笑容。笑着笑着,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
她点?点?头。
萧羽让正要命人备些宵夜,凌锦韶却?伸手将桌上的一盘糕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瞧着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爱吃甜食?”
他?的语气里?有些惊诧,凌锦韶觉得奇怪:“我?...不?该爱吃甜食么?”
萧羽让没?有说什么,只?是取来了几罐膏药,耐心地调着。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很喜欢吃辛辣之物。说是人生百态,滋味万千,辛辣之物刺激痛快,人生就?该如此畅快。那等甜甜腻腻的东西不?适合她。
今日也不?知怎的,凌锦韶忽然开了话匣子,自顾自道:“以前我?倒是不?爱吃甜食,如今觉得,人生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苦,若要说有什么甜的,也只?有这些甜食了。”
萧羽让的手顿住了。
她明?明?语气很淡然,却?仿佛是一把刀子剜在了他?的心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说出人生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苦,这般锥心之言?!
他?抬起她的下巴,将药膏涂在她的脖颈上。凌锦韶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的手兜住了脖颈:“别?乱动。”
“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伤。”
“紧要。你?是本王的人,便是掉一根头发也很紧要。”他?的指尖抹着药膏缓缓下移,却?触碰到了一处隐约的旧痕。
萧羽让眉头一皱:“为何你?的脖子上会有两处伤?这旧伤是怎么来的?”
凌锦韶连忙遮掩起来:“衣服穿得紧了,勒的。”
这种胡话他?自然是不?信的。萧羽让忽然想起,当年唐黎两国交战。战事节节败退,他?临危受命上了战场。战事胶着许久之后,两方挂了休战牌。
黎国皇帝忽然带了八公主来慰劳边军。他?探听得知,八公主去了夏千凝的红缨军中?。那一支军队虽全是女?子,却?不?可小觑。
萧羽让知晓八公主乃是黎国宠妃宸妃之女?,宸妃膝下无子,八公主颇得皇帝宠爱。于是决定将八公主掳来作为筹码。
谁知属下后来回报,他?们差一点?捉住了八公主,她却?在溪山上忽然失踪了。当时他?的属下详细讲述了过程,隐约记得是用了套马索。
此前她又说是在溪山上遇见的萧念。难道......他?们的相?逢竟然是因为他??!
凌锦韶仰着脖子,只?觉得萧羽让的指尖擦过,脖子痒痒的。她伸手想要去碰,却?被他?捉住按在了桌上。
这一只?手柔若无骨,他?握在掌中?,声音虽是嘶哑却?无比温柔:“以后不?要去到我?护不?到你?的地方。”
萧羽让忽然这般含情脉脉,凌锦韶耳根子有些发红:“知...知道了......”
他?忽然将她拉入了怀中?,凌锦韶措手不?及,正要挣扎,却?听他?闷声道:“我?怎么会让你?落入那般危险之境?”
若是他?的情报再准确一些,若是他?能亲自去溪山,若是他?亲眼见到她......
为什么偏偏是他?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这般无法抹去的伤痕?将她推入了这样的境地。
凌锦韶有些手足无措,萧羽让忽然的自责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病人的情绪确实容易不?稳定,她发起脾气来的时候也经常冲着祁溪??吼??叫。
吼叫完她又很后悔。那时候祁溪总是不?声不?响地端来药让她喝下。他?那般平静,反倒是让她满怀愧疚,老老实实喝了药。
如今嵘亲王忽然如此,只?怕也是毒性作祟。于是她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他?道:“好了好了,我?没?事了,王爷不?必担心。”
语气像极了在哄孩子。凌锦韶感觉到他?的身躯一僵,缓缓松开了她。她现在这般哄着他?,让着他?,若是知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该作何感想?
萧羽让不?敢多想,将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仿佛捧着什么珍宝。
凌锦韶极少有这样被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心中?却?不?敢坦然接受。萧羽让如今是神志不?清才对她动了情,早晚是要醒的。
至于她的身份,她总不?可能瞒他?一辈子。若是他?发现自己的外室竟然是和亲公主,后果会如何?凌锦韶可不?想知道。
上辈子萧羽让的手段之狠辣残忍,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会儿还是趁他?病着,好生体贴照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那时还能给自己留个?后路。
“王爷,今日的药喝了么?”
“喝了。”
“那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妾身伺候王爷就?寝吧?”
萧羽让的眼眸一滞,露出一丝惊诧。她...怎么忽然这般热情?幸福来得也有些突然。
她扶着他?起身,也不?知怎么的,方才王爷在永巷里?牵她回来的时候还步伐稳健。这会儿身子又撑不?住了,半边倾在她身上。
凌锦韶吃力地半架着他?,待他?坐定,这才开始解他?的衣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萧羽让也不?由得抛却?了忧虑,嘴角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凌锦韶十分认真端肃,解了半天,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王...王爷...这结.....”
萧羽让低头一瞧,好家伙,这死结打得当真是牢固。他?早知道她笨手笨脚的,原是不?该报什么期望。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勾住了绳结,三?两下便解了开来。凌锦韶立刻殷勤地替他?脱了衣裳,便要扶着萧羽让躺下。
一会儿等他?躺好,她再给他?唱个?曲儿。这般贴心,就?算是将来他?发现自己骗她,想到这殷勤照顾的情意,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了。
可萧羽让却?不?是这么想,她扶他?躺下,他?便就?势搂住了她的腰。凌锦韶没?有防备,被巨??的力道拉扯着扑倒在了萧羽让的怀中?。
方才还脚步虚浮四肢无力的王爷,这会儿搂着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拢在了身下。
凌锦韶瞪圆了眼睛:“王爷,你?——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伺候本王就?寝么?”
“是...是啊...”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凌锦韶立刻挣扎开来,躲闪到一旁缩成一团:“我?说伺候王爷就?寝,没?说要侍寝!”
萧羽让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伺候他?就?寝不?就?是要侍寝么?
凌锦韶瞪着他?,义正辞严道:“而且王爷您现在毒性未解,我?是那种会不?顾王爷身体乱来的人么?!”
他?倒希望她是。
萧羽让咳嗽了一声:“本王也并非此意,只?是...想教你?如何解衣带。”
凌锦韶低了头,衣带果然已经散落开来。她手忙脚乱地去系,却?又系成了死结。正准备就?这么作罢时,腰上又多了一只?手。他?将她拉到跟前:“再教你?一遍,学仔细了。”
凌锦韶抬头看着他?,当年若是师父愿意开口同她说话,教她功夫的时候想来也是会这样讲的。
修长的手指挑开了衣带,三?两下便重新系好。萧羽让又替她理了理衣衫,正要将她的乱发理顺。却?见她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学会了么?”
凌锦韶赶紧移开了眼眸:“应该是...学会了吧。”
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笨死了。”
凌锦韶撇了撇嘴:“其实我?学什么都很快的,只?是...只?是......”只?是年少时师父总会耐心地帮她,她便装作学不?会的样子。也只?有在师父面前,她会有那么一些小心翼翼地想要享受这一点?点?的照顾。
她不?是被娇惯??的公主,所以就?连得到宠爱和照顾也是要用这样偷奸耍滑的方式。好在师父并没?有瞧出来,即便她总是学不?会也不?会计较。
萧羽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她那些小心思也不?知能瞒得住谁。她小时候还经常故意把菜炒糊,装作不?会做饭笨手笨脚的样子。其实她若是开口,他?又怎会拒绝?
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怕一不?小心就?招惹了旁人讨厌。许多时候他?见她对待旁人都带着些许讨好。
萧羽让原本与她差了几岁,收她为徒的时候她年岁也很小。他?是想将她当做小徒儿去宠爱的。可时间久了,却?愈发为她这性子发起了愁。
她若是嫁了人,只?怕这性子太绵软,会被人欺负。
后来她及笄了,羞涩地坐在山间的花丛之中?,他?的手指抚过她的长发替她簪上发簪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始无法想象她嫁给旁人时候的模样。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凌锦韶挣扎了起来:“王爷!你?...你?要顾惜身体...不?能——”
“别?动。”他?抱着她躺好,盖上了被子,“本王有些冷。”
凌锦韶被圈在他?的怀中?自然是挣脱不?得,但萧羽让似乎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的手只?是握着她的小臂交叠在她身前,抱得虽紧,却?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
也许他?是真的冷,等过一会儿他?睡着了,她再偷偷溜走。
凌锦韶打定了主意,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渐渐沉入了梦乡。黑暗之中?,一双眼眸睁开。他?知道她若是在她怀中?睡着了,那是雷都打不?醒的。
她这样穿着衣裳入睡,明?早起来怕是要着凉。他?起身替她除了鞋袜,一双玲珑玉足映入眼眸。手指轻轻挑开衣带,胳膊将人带起,外衣脱落。动作十分娴熟,丝毫没?有惊动她。
只?是待他?躺下时,她翻了个?身贴近了他?怀中?,轻声呢喃着:“师父......”
“嗯?”
她的呢喃像是小猫爪子挠在他?的心间:“师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她高兴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呼呼睡了过去。
但凌锦韶睡相?并不?太好,第二?天一早,便感觉这垫子异常的舒适。她睁开眼,赫然对上了萧羽让无奈的目光。
凌锦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了嵘亲王的身上!
她赶忙一骨碌翻到一旁掀开了被子,可低了头才发现自己外衣落在了地上,还光着脚。凌锦韶揉了揉眉心,她昨日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她记得自己睡眠一向浅,若不?是喝了酒,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可为什么昨日衣衫鞋袜都被人除了却?毫无知觉?难不?成...是她自己脱的?
萧羽让枕着自己的胳膊,一双凤目慵懒地自上而下落在她的身上。凌锦韶只?觉得被这么一眼瞧过去,好似被看了个?透,慌乱地抓过了衣裳。
她胡乱套了起来,低头系衣带,可怎么也系不?上。一双手忽然自背后绕过,他?的脸紧贴着她。凌锦韶缩着身子,温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再教你?一遍,学不?会也无妨。以后都有我?在。”
她心头突突地跳动着,看着他?的手指翻飞,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