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响起了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在这三年中暗无天日的每一天,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撑了过?来。那个美丽的月牙泉,那苗人小姑娘走路时总是带起的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和她那明明笑起来就会如星辰般闪亮,却总是目露嫌弃的眼睛。
“汉人,你又?来苗疆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已经不是段飞卿记忆中的清脆,而是略微低沉了些许。明明是不善的口气,段飞卿却觉得,如闻天籁。他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忍着周身钻心蚀骨的痛楚笑了笑:“阿恒,大概又?要麻烦你了。”
陆恒这才发现,这人竟是比五年前那次还要狼狈,整个人瘦得已经是脱了形。脸色惨白,他之?前肤色也白,但那是像羊脂玉那般,白的温润。而现在,却是面如金纸,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段飞卿本想撑起身子看一看陆恒,是否还如同他记忆中那样,却怎么样也没能成功。他只能趴卧在地上,发现对方原来总是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腿已经藏在了略微宽大的裤腿之下?,只露出了纤细的脚踝和上面的银饰。
然后,段飞卿就被翻了过?来。一张美得浓烈又?生机勃勃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像是这危机四伏的苗疆丛林一般,绚丽又危险。
陆恒拧着眉头看着地上这人,他伸手在他颈侧探了探,脉搏微弱,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难道?陆恒心下?一凛,抬手就撩开了段飞卿的衣襟,果?然,琵琶骨之?上,血肉模糊。应是被人用锁链穿了琵琶骨许久,皮肉都与那铁链长合在一起后,又?草草取出导致。
陆恒又?捏住段飞卿脉门之处,探入内力略一查探。发现相比狼狈的外表,这人体内更是惨不忍睹,经脉似乎是被人以高明手法寸寸震断,废去了他的武功,却又不会伤其性命。只是这保命的前提,是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做任何大的动作。
强拖着这具破烂身体,千里跋涉到这遥远的苗疆之?地,这也恐怕是他现在奄奄一息主要原因。这人的意志力,真是强得可怕,也不知是怎样的执念,能支持他撑到了这月牙泉。
眼见段飞卿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致,陆恒翻手就取了一只生息蛊。他也顾不上这生息蛊耗费了自己数年的心血才炼制成功,直接就塞进了段飞卿的嘴里。
生息蛊不愧是五仙教的不传之?秘,蛊虫甫一落肚,段飞卿的呼吸就渐渐平稳有力起来,脸色也恢复了几分,不再白得像个死人。
段飞卿是在一阵古怪的香气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侧头看见?苗人少女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蹲在土灶之前,专心致志地盯着上面不知在熬煮着什么的黑色瓦罐。
“阿恒。”
陆恒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现在不能分神。他一直盯着瓦罐内黑乎乎的液体慢慢冒出小泡,又?抽了抽鼻子仔细闻了闻香味,这才将手中那把粉末洒了进去。
大功告成。
“过?来。”陆恒抬起下?巴对段飞卿示意,让他坐到一旁的藤椅上去。
段飞卿下意识地就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能行动如常。虽然体内经脉仍未能恢复,但像普通人一样活动却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看来自己又?被她救了一次,段飞卿心里苦笑。自己本只是想来见她最后一面,不想却又欠了一条命。
陆恒见?段飞卿坐在床上发呆,又?催促道:“快点过来。”
待他在石桌前坐下?,陆恒端起瓦罐就放在了石桌上,言简意赅:“喝。”
段飞卿拿起一旁的勺子,一言不发就开始喝药。
陆恒挑了挑眉:“你也不怕我毒死你,怪不得每次见你都是一副要死的模样,原来因为是个傻子。”
段飞卿咽下口中气味古怪的汤药,微微一笑:“阿恒总归是不会害我的。”
陆恒又?有一种?错开眼神的冲动,这人身体一恢复,这笑容自己实在是有些抵抗不住。他心里又?有些不甘心起来,明知这药精华都已熬了出来,却是促狭地说:“这药是给你续经脉的,我熬了几个时辰,你可要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吃光哦。”
段飞卿闻言,下?意识地舀了一勺底下?的内容,看到在那洁白瓷勺上的蝎子蜈蚣和一些不知名的毒虫,脸上笑容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