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蒙将军何必如此着急,且先坐下,等我慢慢把话说完。”她垂下眸子,“我知道蒙将军是忠臣重将,自然不会由此等狼子野心,可常言道人心隔肚皮,蒙将军只知自己忠义,却没法保证旁人也如你一般忠义...那伤了夏女官,害她小产之人,正是长安君,但长安君年幼无知,也不过是被奸人所骗,那奸人借着华阳夫人的名头,肆意妄为,因为他知道,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有华阳夫人,华阳夫人还有蒙将军这一干老臣做后盾,自是万事不愁。”
蒙骜怔在了原地,片刻后,颓然坐下,“太后口中的那奸人,可是昌平君?”
白珠点头,“不错,正是他。看蒙将军这般反应,想必从前也对他存过疑心吧。”
蒙骜说是,显得有几分寂寥,“昌平君本就是楚王之子,不过因其母乃是秦国王女,所以自幼入秦为质子,楚国虽不大认他,可他心里未必没有向楚之心,他这些年来同华阳夫人以姑侄相称,在华阳夫人面前是第一得脸之人,有时候他的话比我这个大将军的话都要管用,混得是如鱼得水,可他多番撺掇华阳夫人,我也怀疑过他有异心,但想着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也不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白珠替他接了下面的话,“但如今华阳夫人被迁于雍城,他最大的靠山倒了,就开始露出了獠牙,他授意长安君,致使夏女官小产,一旦事发,长安君是王的亲弟,而华阳夫人也是王的祖母,引发两方争斗,秦国内乱,他也就有了可趁之机。”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蒙将军前些年来,和吕不韦分庭抗礼,是为权衡之术,但如今王既已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秦国的江山终究还是在王的掌控之下,蒙将军也该另谋新主,为秦国铲除昌平君一流的祸害了。我知道蒙将军未必看得上我,但不论是吕不韦,还是华阳夫人,终究不如我跟王亲近,在王弱冠亲政之前,我希望蒙将军能够帮我。”
蒙骜眯起了眼,“帮太后什么?”
白珠遥遥举杯,“帮我让秦国一统天下,开创辉煌。”
十二月,前线传来消息,被派去攻取魏国氏篸和有诡二城的吕不韦败了,被魏国所擒,大军退回了秦国。
按照历史本来的轨迹,应该是蒙骜带兵攻领了氏篸和有诡,秦军也没有战败,如今换成了吕不韦,虽然他的战斗力不如蒙骜,但也不至于到了兵败被擒的地步,不多时,另一封战报也传了回来,原来是楚国出手了,帮助魏国擒住了吕不韦。
这等同于楚国在和秦国宣战,这些年来虽然各诸侯国之间战争不断,但秦楚二国自楚顷襄王与秦国讲和,并派当时的太子熊完,也就是如今的楚王到秦国作人质时起,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楚国此番相助魏国,却等同于撕破了二国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那层窗户纸。
朝堂上有两种声音,一种主战,说应当一雪前耻,凭借着秦国强盛的兵力,同时进攻楚魏二国;一种主和,说此战虽损失不算惨重,但相国到底在别人手中,应该先停战,同魏国讨要人质后,再做商定。
嬴政一时心中烦躁,见底下吵嚷不休,愤然离殿。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了王宫的夹道之中,远远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捶捣声,正是奇怪,便寻声走了过去,推开门以后,才发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宫苑中,竟然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