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呢,理?了理?上?一世事?情发展的轨迹,很快就揣度出了皇帝的心意,当初宫正司刚复立之后,她要设信箱,就已经当面同皇帝通过气了。
她垂着脖颈道:“奴婢不敢邀功,能为?陛下当差,是奴婢的福分。”
皇帝露出了笑意,“你何必自?谦,朕虽不大过问内廷的事?情,但这?几年宫正司的功劳都记着呢,说句实话,若你是个男子,朕一定会让你入朝为?官。”既说到男女上?,皇帝免不了多问一句,“当年朕复位的时候,太后就想为?你指一门婚事?,但见太子尚小,你也并不愿意嫁人就作罢了,眼瞧着你年岁渐长,若你是为?了内廷之事?,朕大可准许你自?由出入皇宫,不受约束,就像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们一样....”
在皇帝心中,女子还是得有?个夫家倚仗。白珠婉拒道:“奴婢已经是徐娘半老,只愿伺候在殿下身边,为?陛下和娘娘效力。”
皇帝迟疑道:“你要是为?了年纪,大可不必忧心,大同总兵、彰武伯杨信今年三十有?八,比你年长七岁,生?得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又屡立战功,他的元妻汪氏前几年去世了,如今阖府上?下都靠着一个妾室操持,还未续弦,你若中意,由朕为?你赐婚,封为?县主,风风光光出嫁,绝无人敢说二话。”
白珠嘴角抽搐了两下,这?皇帝怎么还犯了媒人病,替自?己做起媒来了。
她面上?无不恭顺,俯身叩首,干脆一言绝了皇帝的想头,“陛下为?奴婢如此周全,奴婢心中感激涕零,叩谢皇恩浩荡,但奴婢有?一隐秘事?,如今不得不同陛下直言。”
皇帝很宽宥的模样,“什么事??”
白珠垂下眼睫,带了点女儿家的难为?情,“奴婢打小就同其他姑娘们不一样,任谁见了都以为?是个小子,爹娘找了郎中问诊,才知?道奴婢...奴婢天生?就不能诞育子嗣。陛下厚爱,奴婢是一万个心领,但奴婢样貌不周,又不能延续香火,只怕是会委屈了彰武伯。”
皇帝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但到底是皇帝,心理?素质过硬,人转过头来后,看向白珠的眼神都透着怜悯,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比不能生?孩子更可悲的事?情了。
尤其还是一个样貌不出挑的女人了。
“原来如此,是朕唐突了...你先起来吧,也不必太过伤心,这?婚赐不了,你倒说说自?己想要些什么,不必拘束着尽管开口?就是。”
白珠应了个是,拿袖子装模作样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这?场赐婚才算是躲了过去。
她这?回没有?再说着客套话,而是蹲了蹲膝弯,郑重其事?道:“奴婢确有?一件事?,想请陛下恩准。眼下宫正司有?女官二十三人,宫女四十八人,共七十一人,可其中粗通诗书的不过十几余人,余下的都是略识得几个字,即便这?样,这?七十一人也都是奴婢这?几年在内宫反复筛选斟酌出来的人选,可见宫女虽多,但多是目不识丁。而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早先先帝设立了内书堂,又命翰林官专授小内使们读书,正是因为?内使无才,不堪委任。如今宫正司领皇城纲纪法度,宫规戒律,却无可用之人,所以奴婢还请陛下,能特设女书堂,教这?些女官宫女们识字读书!”
皇帝明显很为?难,他踱步于地心,手里的册子斟拍着,“可我朝从未有?过女书堂,即便是高门贵女,也都是请先生?在家教书,不过能识字罢了。女戒亦言‘妇德不必明才绝异也’,女子有?才,太过风流灵巧,恐其失了本?分。”
白珠知?道想要打破这?层束缚,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她从女官入手,徐徐图之,晓之以理?道:“奴婢闻前朝的溪上?丈人曾言:近世妇女多能诗,往往有?臻古人者。可见女子读书,并非错事?,才学本?无害,只看人心是正是邪,何必一棒子打死,譬如文姬、卓文君之流,才情卓越,千古芳名?。更何况女官内廷当差,若都是些目不识丁者,他日何以训教后人。”
这?也说得在理?,先帝之前设内书堂,是为?了让司礼监能有?分忧之人,既开了这?个先河,又有?宫正司这?几年的功劳,于情于理?这?些女官们都该读些书识些字,不为?别?的,只为?不丢了天家风范。
皇帝琢磨了一下,终于艰难点头道:“也好?,宫正司的人既要当差,也不能没点才学在身上?,这?件事?朕恩准了,回头你就去找皇后商议吧。”
白珠大喜过望,叩谢了恩典,从乾清宫退出去以后,第二日就去了一趟坤宁宫。
皇帝都松口?了,皇后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让她全权看着办,又过问了太子近况,笑盈盈道:“这?孩子素来是最用功勤勉的,眼瞧着都大了,学业是一方面,不过终身大事?也不可能耽搁了。先前本?宫同那些命妇夫人闲谈时,问过了京城中各家适龄女儿。你也帮忙多上?点心,探一探深儿自?己的喜好?,毕竟这?太子妃,终究还是要他满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