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是,我师父的魂魄不见了。”
“啊?”孟婆忍不住红了脸,“所以你才来地府的啊,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我记得回去的路,你不用送。”渡尘谢过孟婆的好意,行礼拜别,“下次……下次我再来喝你的汤。”
“快走吧。”孟婆摇头苦笑,“哪还有下次。”
“多谢。”
渡尘捂着肚子下桥,刚走到桥头,后脚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力量揪着后衣领子甩回了桥面。霎时,河面狂风大作,一道急急如律令牌如带火的箭矢,划破渡尘的衣摆,插进桥头的河泥里——好险!正是方才渡尘所站的位置。
“孟妹,厉鬼当前,怎能心慈手软!”陆之道刚落地,孟婆的汤盏就送到了他嘴边,伴随着一声亲切的“陆哥,别说话,喝汤。”
“胡闹!”
“简直胡闹!”
这附和陆之道的正是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的判官钟奎,孟婆看到钟奎,收敛了一些,但仍然是笑着,“钟哥。”
钟奎黑着脸:“孟婆,忘川几百号鬼都等着你发汤,你怎么还在这?”
“忘川是我家,我想在哪在哪咯。”
“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孟婆手中琉璃盏一转,河面波浪大起,一层水幕自高处挂在桥头,形成结界,将陆钟二人分隔在桥外。
“孟妹!你这是做什么!”
“忘川是我家,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咯!”
钟奎挥动斩魔剑,水幕即刻被斩出一道破口,然而不等他追击,水幕瞬间又恢复成原状。于是,钟奎每挥一次剑,忘川就响起一阵鬼哭。
直到忘川的哭声愈来愈大,孟婆也被钟奎的气势逼得步步后退。
“你走吧……他们是杀不死你的。”
孟婆说出这话,无疑是在激怒对面二人,但她敢用自己的孟婆汤打赌,渡尘的修为绝对在对面二人之上。
她对自己的孟婆汤还是有自信的。
渡尘不好连累孟婆,道一句谢,便转身离开,然而她才迈出半步,就听身后一声厉呵:“魔头休走!”水幕破裂,杀气袭来,渡尘回头,只见斩魔剑的盛光有如寒铁利刃一般,简直要刺瞎眼睛。
不仁!
不义!
不忠!
不孝!
渡尘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奈何桥另一头,然而她以掌化盾,硬生生地接下了这四剑,且未伤分毫的站在钟奎面前。
钟奎大惊,忍不住看了一看同僚陆之道。
陆之道并未与他说实情,只道是厉鬼,被钟奎这么一瞪,急忙传音道:“钟兄小心!她乃魔石化身!”
“什么?魔石不是已经……”
钟奎不禁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衣着朴素,眉眼寡淡,面无表情,不知言语,若不是周身始终围绕着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意在阻挡他可能进攻的每一个方向,他或许都不会以为这是一个厉鬼。
钟奎再度举剑,可剑气还未出,渡尘周身本就微弱的光芒却骤然破裂,紧接着,她清晰的身影迅速暗淡下去。
“阿尘!”孟婆惊叫起来,“这不可能!”
怎么会!渡尘怎么会被钟奎打败!眼看着渡尘的身影越来越像魂魄的存在,孟婆开始慌了起来:完了?完了!这回渡尘是真的死定了!
孟婆欲上前,不料被陆之道从身后一把拦住。
只听陆之道大喊一声:“钟兄!有效!”
“破!”钟奎大喊一声,再次凝结剑气,一举突破那无形的结界刺进渡尘的头颅之中,分毫不差,没至剑柄!
魔石没有心,头才是魔石的命门。
渡尘生平第一次感到痛,这让她几近窒息,心口撕裂,头痛欲裂,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她击倒在地,她喘息着,努力回想着……是谁?
谁能杀她……
“师……”
“师父……”
孟婆拦在渡尘身前,不许钟陆上前,三人争执,谁也听不清渡尘在喃喃自语什么,孟婆隐隐听到身后渡尘在嘟囔些什么,可她顾不得,论武力,她根本对付不了陆钟,只是强行拖延时间罢了。
“孟婆,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不留情面。”
“此事事关重大,需阎王兄亲自审理!你们先斩后奏,目无王法,若阎王兄事后追责,你们谁承担的起?”
此话不无道理,钟陆二人眼神交流,相继点了点头。
孟婆因此舒了一口气,这才得已回头查看渡尘的伤势,渡尘除额头外并无外伤,只是面色死灰,神志不清。孟婆不解:渡尘无情,向来喝汤如饮水,不知辛涩,可这模样,分明像是孟婆汤起了效果。
难道是因为中了钟奎的剑,引出了汤的功效?
见孟婆出神,陆之道忍不住对孟婆道:“孟妹,你若知错,我和钟兄看在这么多年同僚的份上,觉不为难与你。”
“孟婆汤只此一家,阎王兄少不了我,你们想参我,尽管参,不过是再多熬几千年岁月罢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钟奎道:“孟婆,我们此刻便将魔石压往阎王府,既是在忘川捕获,还需你陪同。”
孟婆瞧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之中的渡尘,无奈笑笑:“好说。”
“薨……”
一声沉闷的巨大空响自地府深处传来,悲鸣回荡,闻者落泪,见者心寒,瞬间激起地府上下十八层,层层凄叫。
饶是钟奎这般肝胆,握剑的手也颤了几分。
孟婆陆之道自不必说,皆是一脸震惊。
“不,这不是地府的丧钟。”陆之道最先反应过来。
“是神陨!”
“是谁?!”
地府诸位哗然,渡尘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听着。
“师父……”
是天地赠与师父的丧钟。
难怪……难怪她找不到师父的魂魄,也找不到凶手……原来竟是她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