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
鹿诗沉默半晌之后,冷不丁道。
鹿见溪太过错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便见鹿诗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朝她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袖子,蛮横地将她从温竹身边拽了过来,用一种平静到冷漠的嗓音道:“阿姐,我要他,我一定要他。”
场面荒谬。
鹿见溪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鹿诗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仰着脸,嘴唇轻轻颤抖着,眼眶泛红,瞧着脆弱而哀戚,“阿姐,他是【盈月之体】,他是唯一能弥补我天赋残缺的人。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求求你,把他给我好不好?”
“只要,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不说,师尊总会听你的,不会有人知道的。”她没有失声痛哭,眼泪像断了线,无声地往外溢,“感情嘛,处处就能有的呀,我会对他好,我一定对他好的阿姐。缔结同心咒之后,他便不能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他,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阿姐难道就不盼着我好吗?我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啊!”
“那虞氏上下数百口人命呢?”
“虞氏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干系?他们玩弄权术,买卖幼童以色侍人,就是个淫/窝。他们得罪了帝后,最后被境主势力清缴,我只是做了检举罪犯之事,我何错之有?!”
啪——
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将鹿诗扇得扑倒在地,白皙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一道清晰的手印来。
“你为己之私,借刀杀人,谋害数百条人命,你说你没错?”鹿见溪气得发抖。
鹿诗刚爬起来,
啪——
又是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巧取不成,便想借势豪夺,强嫁温竹。就你,也配?”
鹿诗捂着脸,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起初是惊惧震撼,后来便是出离地愤怒了。表情扭曲,眼泪滚滚,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背叛。
“你要不就打死我吧!”她突然厉声尖叫出声,“反正我只是你的累赘,你早就不想带着我了。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凭什么你样样比我好!我只是想要修复我的缺陷,我只是想要离你更近一些,我哪里错了?!!”
她忽然痛哭呼喊的模样仿佛疯癫,温竹瑟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到。
鹿见溪下意识地走近两步,将他护到身后,挡了挡。
温竹也自然地靠近,重新依赖地牵住了她的袖口。
鹿诗将这一举措看到眼里,呆了一瞬,旋即呵呵冷笑起来:“阿姐莫不是因为看上了他,才如此对我的?”
又自己兀自回答,“是啊,你以前从来舍不得打我,更不会舍弃我!”
“就因为这一张同花如期七分相似的脸?”她仰着脸大哭,“阿姐若是真心喜欢他,我将他让给你又如何?他到底是个外人,而我才是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你怎么能帮他,来害死我!”
那句“外人”像是一把刀,突兀而深入地扎到了温竹的心口,刺得他皱了下眉。
抓着鹿见溪袖口的手指收紧,低敛的眸色渐深。
幽黯的眸,深深地看了鹿诗一眼。
像看着一个死人。
……
她不住撒泼哭闹,吵起来没法。
鹿见溪打了她两个巴掌,情绪多少平复了一些,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怒火。
“我不会亲手杀你。”
但也没容她继续疯言疯语,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按。
鹿诗整个人便像是软下去的面条,发不得声了。四肢无力地垂下,情绪激动地喘着粗气却动弹不得,任由姐姐一手拎了起来。
若按她自己的脾性,鹿诗如此欺辱温竹,早该成为尸体一具。
如今此举,不仅为那【心誓】的约束,也为最后还原主鹿涧溪一个人情。
亲妹妹犯得错再大,也不该由她的亲姐姐来手刃她,此举罔顾人伦。
鹿见溪冷淡道:
“你如今是闲意山的人,做了错事,也理应有师尊来定夺。”
“是死是活,师尊会给你一个公正。”
……
泰岳峰是闲意山域内海拔最高的山峰,
阶梯绵延向上,隐藏在飘渺山雾之中,仿佛通向九天。
师尊白季居于山巅,不常处理外头弟子的杂物,
将闲意山交给临云逸接管之后,便更是无事一身轻,常年闭关折腾他那些花花草草,鸟兽虫鱼,并不随意见人。
鹿见溪将温竹和鹿诗带到半山腰的菩提台前,起身去敲响台上浮空悬挂的菩提钟,请示师尊容他们入山一见。
钟声绵长,悠悠荡远。
飘渺的山岚很快给出了回应,让出了一条向上的道路。
鹿见溪跟随雾气的指引,来到一处充斥着仙花灵草药香的偏殿,眼睛一晃便瞧见迎面走来的临云逸。
保持着极具男子气概的扛猪姿势,正单手扛着鹿诗的鹿见溪:“……”
临云逸:“……”
鹿见溪:草率了。
她忘了她是有CP的人了,连不矜持。
但这会儿纠正已是亡羊补牢,欲盖弥彰。
场面静了数息。
鹿见溪只当无事发生,脸上的残留的冷意缓和了几分:“师兄。”
如果没有那数息的静滞,临云逸就真的当做无事发生了。
眼下得见她表情变幻几轮,最后回归破罐子破摔式的平静,莫名趣味,藏了丝笑意在眸底:“师尊让我来迎你。”
鹿·钢铁直·见溪言简意赅:“哦。”
……
临云逸在前头引路,
路途不远,只是绕了几道长廊和药园,一不留神便容易走岔了。
鹿见溪恰好有些路痴,年幼时常常在这里鬼打墙,故而他才会主动出来迎接她。
他未提,鹿见溪似乎也未能察觉。伸头伸脑地左右探看,果然又像是第一次来这。
“师兄怎么会在师尊这?”鹿见溪好奇,随口问了一嘴。
临云逸不答,看了眼鹿见溪身边那位漂亮不似凡人的小公子,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