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定道:“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受伤。”
谢芷将目光移到别处,胡乱“嗯嗯”应着,“那师尊先谢谢你啦,我不会死,我要好好陪着我的好徒弟呢。”
为了缓解心头那阵无所适从的慌乱感,谢芷突然装作很生气的模样破口大骂起来,把诸暨派从掌门到守门弟子都提溜出来大骂一顿,连锁魂囊里那个废物生魂都没放过。
陆长定静静在旁边看着,他将茶杯倒满茶水,推过去,说:“师尊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谢芷竟没敢看他,端起杯咕嘟咕嘟将茶水牛饮而下,陆长定拿了一块银丝糖喂到他嘴边,说:“师尊吃块糖歇歇嘴。”
谢芷偏头把糖块含到嘴里。
谢芷打开阵法探看一番,好感稳定在了百分之九十,不上也不下。
他晃了一下神,心中疑惑,那百分之十,到底是什么呢?
......
晚上,陆长定睡在谢芷房屋得到隔壁,忽然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他立刻睁开眼睛,又偏头听了几秒钟,坐起来穿鞋,往隔壁走去。
谢芷做噩梦了,在床上缩做一团,又是颤抖又是啜泣,可怜极了。
“师尊?”陆长定蹲在床边,手掌在肩膀上轻轻拍打着,他不敢把谢芷抱在怀里哄着,也不敢做任何逾矩的动作。
曾经他还没去江家的无数个夜里,谢芷都是这样在噩梦和哭泣声中度过,原以为已经好了……陆长定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悲伤,即为谢芷,也为他自己。
“师兄。”谢芷小声呢喃一声。
拍打后背的手顿了一下,陆长定轻声说:“我不是你师兄。”
“我倒是很想成为你师兄那样的人,能被师尊怀念五百年,他一定……很优秀吧。”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陆长定略显落寞的脸上。
“我知道你今天又想为你师兄殉情。”陆长定的声音微微变色,“师尊,不要急,以后的日子很长,有我陪着你,终有一天你会忘记他。”
他只是说得好听,天知道他心里嫉妒那个人嫉妒的快疯了。他知道自己能被谢芷捡回来,是因为和那个人一个姓。谢芷每晚的噩梦和啼哭,是因为那个人。两百年前谢芷赶他走,是因为谢芷心里惦记着那个人,除了那个人之外的所有人的觊觎,他都不需要,都觉得恶心。
谢芷让他学那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爱护苍生百姓的大道理,是为了让他更像那个人。
他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他应该爱护弟子,护佑苍生,除魔卫道,这是他的本分。可是当他想到这样做时,谢芷只会觉得自己更像那个人了,心里就觉得恶心。
黑暗中,谢芷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陆长定,有一瞬间失神,他喊了一声:“师兄?”
接着连滚带爬扑到陆长定怀里,口中不住哽咽道:“师兄师兄师兄……”
陆长定僵直着脊背,艰难的说:“师尊,我是……”
谢芷严厉道:“闭嘴!”
他抱着陆长定的脖子,脸颊藏在脖颈窝里,热腾腾湿漉漉,就这样搂着,不知过了多久。
理智稍微回笼,谢芷在陆长定的脸颊上摩挲一番,有些心虚,装模作样道:“啊,是长定啊,你怎么在这里?”
陆长定咽下一口带血腥味的唾沫,平静道:“我听见师尊做噩梦了,所以过来看看。”
谢芷这时候若是启动阵法,大概就能知道陆长定对他的感情缺了的那百分之十是因为什么了。
谢芷其实是一个心思很敏感的人,他听出陆长定声音中的不对劲儿,他虽对陆长定无意,却想让陆长定对他有情,最好是深陷的不可自拔。
谢芷将人搂得更紧了,说:“我总做噩梦,大多是那一年在洞庭湖战场上的事情,不过也好笑,洞庭湖边发生了什么,师父师兄们长什么模样,我其实都不记得了。”
“但就是要做噩梦,怎么也摆脱不掉。”
陆长定抬起胳膊,从谢芷背后环绕过去。
“师尊,我抱一抱您,不要怪我逾矩。”
谢芷往里侧挪了挪身体,拍拍床铺,说:“这样不舒服,上来抱我。”
仿佛过电似的,陆长定瞬间麻了脊背。
陆长定脱了鞋,躺到床上,挨着谢芷,一动不动。
谢芷翻了个身侧躺着,蜷缩在陆长定的肋下。
谢芷闭着眼睛,正要昏昏欲睡过去,突然想起他的阵法,连眼睛都顾不上睁开,连忙启动,只见被绯红色填充的地方已经突破了百分之九十五!
谢芷猛地睁开眼睛,手脚并用的攀上陆长定的身体,像只八爪鱼似的。
很可惜,阵法没有变化,黑暗中只有陆长定砰砰砰直跳动的心脏声。
“我……”黑暗中,陆长定开口道:“我搂着师尊睡,等你睡踏实了,不做噩梦了,我就回去。”
谢芷的声音被陆长定胸前的布料闷着,闷闷的,说:“随便你。”
谢芷闭上眼睛,陆长定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陷入沉沉的梦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