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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亦(1 / 2)


祁县月牙山,是人尽皆知的深山老林,甚少有人进去后能出得来,即使出来了,也非按原路返还,而是走到了个连自己都不知是何处的出口,以至于接下来的时日还得用来找寻回家的路。

但奇的是,即使是甚少,仍然有人能对这山路熟门熟路,因为这人就住在此山中。此人自称安亦,按他的说法,安亦安逸,即是安亦。光听这名字,便知道此人是个贪图安逸的人,倒真是如此,因为他太过向往安逸的生活,所以早就抛弃了本名本姓,自己取了个惬意的名字来。

祁县上下几乎都认识这个自封安亦的人。倒不是因为他自改名讳这事多值得称道,而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却已是药术高超,是祁县有名的悬壶药师。不过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药师安亦的名声早已名扬四海了。

只是即便知道安亦的药术极高,但还是很少有人来求药治病,一是因为月牙山实在骇人,二则是由于安亦这药师性格古怪,只救老百姓,不救达官贵人,只医将死之人,不医可救之辈。这些怪癖随着药师安亦的名声一道传开,自然求药求医的人少了许多。

不过要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祁县上下去寻安亦求药的还是甚多的,至于成不成功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如今早,祁县杨家铁铺的杨焕便执着一块白布上山了。白布上画的是月牙山的地图,准确来说是安亦住处的地图。想来有人寻医至此,又幸得出山,便画了这张地图以便他人寻找。

只是即使有了地图,这地方还是难找,先别说这地图画的粗糙,光是这山路便让人走的心里发慌。

但杨老汉硬是砍杂草劈树枝生生地开了一条道出来,从清早一直寻到了正午,终于被他发现了深林中的一座竹屋。再低头一看地图,这正是安亦的住处。

杨老汉远远便闻见了刺鼻的草药味,他一兴奋步子更快了,直往林子里面冲。那屋子通体竹制,别致清雅,待杨老汉再走近一些的时候,便看到屋子门上的牌匾上墨字朱漆“悬壶济世”。

但是在“悬壶济世”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安亦安逸即是安亦

杨老汉皱皱眉,上了几级竹台阶后,站定在屋子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敲起了屋门。但是迟迟未有人应答,杨老汉急了,猛地一用力,门居然就这样被敲开了。杨老汉吃了一惊,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向屋内张望。

“请问,有人吗?”杨老汉谨慎地问道。屋内没人应答,杨老汉疑惑的紧,他一只脚跨过门槛,再次问道:“请问有人吗?我能进来吗?”

“你都进来了,还问什么。”清亮的声音着实吓了杨老汉一跳,他惊得打了个嗝,那只刚刚跨进门槛的脚又缩了回去。

“啊,啊,恕我无礼,恕我无礼,不知有人在屋内,随意闯入。”平日里杨老汉虽粗声粗气惯了,但是打官腔的这种话还是听过的,没想到今日还真用上了。杨老汉这样无非是怕惹了这位怪癖的药师生气,然后便不搭理他了。

“算了,算了,睡觉的雅兴都被你扫了,进来吧。”屋内的人显然有些不悦,语气随便的很。

杨老汉手心捏了一把汗,硬着头皮进去了。他也不敢多扫屋子几眼,只粗略地看到屋子里好几排的药架子,还有各种各样的草药随意摊放在白布上,几个担子里也全是杂七杂八的草药。刚走近屋子时,杨老汉很不习惯那股刺鼻的草药味,但现在杨老汉对这些气味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杨老汉走到一级台阶前便不敢走了,因为此时台阶之上的榻子上正躺着一名素衣男子,手撑着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由上而下俯视着他。

杨老汉仅扫了一眼男子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只因那男子在对着他微笑,说来奇怪,明明只是笑,却让人心里发毛。

但就凭一眼,杨老汉也看得出男子只有二十岁上下,相貌不凡,风度更是翩翩。

“你是哪位,前来所为何事?”男子的带笑地问道,没有了方才不悦的感觉。

杨老汉听到这略带亲切的语气,忽然跪了下来:“先……先生,我是祁县杨家铁铺的杨焕。前日晚上我儿子忽然全身抽搐,然后开始口吐白沫,我和孩子他娘急的找了好几个大夫,开了很多药方,以为病很快就会好,谁知昨日他又开始抽搐,比上一次更加严重,到了晚上,他便一直昏迷不醒了,我又找了大夫,但是大夫们都说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啊……”

杨老汉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竟一拳一拳地砸在地上。

男子见状微微皱眉,但笑容始终挂在嘴边:“光凭杨兄你这么口述,令郎得了什么病,我也不可能知道啊。”

杨老汉猛地抬起头,那样粗犷的男人,此时眼中竟有晶莹闪烁:“先生,我也没办法啊,这月牙山……山路难走,我不可能带着昏迷中的儿子上来啊!”

男子的嘴角越加上扬,好似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我也没办法啊,令郎凭空染上这种恶疾,任谁也想不到,哎,毫无征兆,看来,命数已尽。”

杨老汉听的越来越慌,说来这孩子真的是凭空就染上恶疾,之前还好好的,莫非是真的命数已尽……

想到先前一次儿子大难不死,杨老汉更加是心头一颤,老泪便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天命,天命啊!”杨老汉忽然叫道,那声音都有些破开了,“他十几天前被铺子里的铁器伤了,好大的一条口,血流的大滩大滩的,我还以为没救了!没想到后来居然还治好了,我还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知,谁知,看来是上回老天没来得及带走他,这次……啊啊……”

话还没讲完,杨老汉便嚎啕大哭了起来。男子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将搁着头的手往上挪了挪,正好遮住了一只耳朵。

“好了,好了,哭丧的话还是回家哭吧。”男子的话中带刺,但是语气却是含笑。

杨老汉拂袖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弯了弯腰:“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先生……我现在就去为我儿子准备丧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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