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了两天有余,这日金乌西坠,夜幕四合之际,站在窗边的捧荷忽然?惊喜地?说:“好像有点凉风了。”
挽栀也走过去,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仰着头期盼地?说:“也许是要下雨的,闷了许多?天了。”
“那就最好了。”江央公主附和?道,语气里泛起了松快之意,乌眸中倒映出仅有的一线天光。
她是最不?喜欢热天的。
殿中又不?能一直放着冰,否则任谁的身体都是受不?住的。
今天月亮似乎也藏了起来。
终于在傍晚时分,大雨倾盆而至,洁白的栀子花在廊下微微摇曳,最后被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拍打颤动,看上去楚楚动人。
江央公主似乎等?了许久,拢上了霜色金缕丝斗篷,在陆危疑惑的目光中,倏然?起身道:“陆危提灯,准备随本宫出去一趟。”
“外面已经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公主要出去吗?”陆危有些迟疑。
外面看着风大雨大的,公主这时候,怎么?会?突然?就起了玩心吗?
江央公主长颈如玉,侧过头来:“当然?了,此时看才是最好的,好雨知时节,夏天的雨也是好雨嘛,自然?是要好生看看的。”
陆危不?解,夜雨有什么?好看的。
“别再耽搁了。”
江央公主系紧了斗篷,迎着冷风大步出了殿门,斗篷被风霍然?吹起,陆危迟疑也是不?能得了,主子去哪他都得跟着的。
月照宫之所以?得其?名,自然?是有赏月的好去处,就在殿下的寝宫后面,名为月照台,应该说是现有此台,才有了如今的月照宫。
不?过,现在的月照宫在众人心中,也就比冷宫强一些罢了,不?然?为何?不?得宠的江央公主,会?被陛下安排在此处。
今夜雨水充盈,自然?也无月色可赏,难道大半夜的是要去赏雨吗?
虽然?心怀疑虑,想到既然?能够同公主独处,陆危心里是一百个愿意的。
“殿下,看起来雨势越来越大,这时候还是不?要出去了。”
“快走,休要磨蹭!”江央公主站在廊边,昂首张望看了一时,等?不?及他再准备什么?,先一步走了出去。
罢了罢了。
陆危笑着叹了口气,无所奈何?地?提起雨具和?宫灯,忙不?失迭的跟了上去。
江央公主对宫里的小径极为熟稔,一路顺着蜿蜒的路径,很快就到了一处宫殿。
陆危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在目及头顶的牌匾字迹时咽了回?去。
废弃的宫殿,自然?早已经也没有了宫人殷殷守候,陆危嗫嚅了半晌,这一看,就显然?知道,是被故意置之不?理的。
否则,就算是寻常无人居住的宫殿,也不?可能零落至此。
而这里,正是江央公主与五殿下生母的寝殿,曾经皇后娘娘的宫室。
侧殿正是江央公主与五殿下的旧居,不?过自从皇后娘娘仙逝之后,他们就都被迁了出来。
陆危以?为,她会?放声大哭。
到了这里之后,作为女?儿?的江央公主,没有一丝一毫落泪的意思。
要知道,五殿下从来都不?肯来这里的,此乃伤心地?,见一次便要落泪一次的。
“公主,还是回?去吧。”陆危劝道。
江央公主伫立不?动,而是兀自问道:“宜章来过吗?”
陆危回?忆了一下,说:“是,五殿下再小一点的时候,有时会?偷偷跑到这里来。”
五皇子后来也日渐长大了,知道主动避开伤心地?,同才回?来的江央公主一样,提也不?提的。
这一点上,姐弟二人还是很相似的。
在江央公主的眼中,这里已经变得陌生了不?止一点,也变得荒芜了。
“本宫也只能,趁着此时,才敢来看一眼。”江央公主轻叹一声,又掀起眼睫:“走罢。”
这一片,自然?都空了下来,晚上在大雨里走过去,还真是有些吓人。
陆危不?得不?跟上出离任性的公主。
二人走到半路的时候,雨势骤然?加大,噼里啪啦的打在桐油伞面上,激烈的雨势几乎要破开了伞面,手中的光色清幽的宫灯也在不?断的晃动。
陆危小心警醒地?地?跟紧了江央公主,将伞都撑在江央公主的头顶上,自己则半身淋了个透湿,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
生怕她被雨水打湿,否则,公主这样的身体,怕是经受不?起。
江央公主骄纵起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幸而,她似乎也并?不?是为了淋雨来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殿中的廊下。
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让陆危将掩在伞下的宫灯提了过来,亲自执着一一照亮了旧日居所的角落。
陆危忍不?住问:“公主不?怕吗?”
“怕什么?,不?怕的。”江央公主笑意不?减,信手指了指外面的银杏树,絮语道:“这里的两棵银杏树,是本宫幼年时皇祖父种下的,说是此树能代小孩子挡去灾祸。
小时候,我?们姐弟两个倒是常常爬上树摘白果,在太?液池后面的假山洞里偷偷烤了吃。
一身的烟熏火燎,被母后和?宫人发现,最后被罚去殿外跪着,啊,那时候父皇也会?和?我?们一起胡闹。”
“公主和?五殿下幼年真是有趣。”尤其?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想不?出也会?是这样的人,陆危看向了树身:“如此说来,那树龄竟然?和?公主的年纪一般大了,还真是有趣。”
江央公主带他沿着廊庑边走边说,幼年的规矩相较宽松一些,上树下水,譬如,他们以?前偷偷去湖里学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