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空了一个假期,俞声打算提早回去清洗一下，因此是开学前一天回的。
他行李不多?，饶是如此,老太太仍旧一脸不放心，要俞霄陪他一起过去。
“你就答应了吧,”俞霄在旁边小声和他咬耳朵，用眼神示意他，“不?然老太太能念我一天。”
俞声拗不?过,又见老太太和俞霄一时间都直勾勾看着自己,只好轻轻“唔”了一声。
俞霄的车一直开到了小区楼下。
他摘下头盔，看俞声提着箱子跨下车去，抬头道：“你住几楼啊？我送你上去吧。”
俞声行李自己单手都能拿得过来，闻言看了他一眼，摇头,“不?用，你回?去吧。”
俞霄“啧”了声,小声嘟囔,“你这公寓都多久没人了,一个人能打扫得过来嘛……”
俞声没应声,倒是俞霄，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俞声这公寓都住了快一个学期了，自己好像一次都没上去过？
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事做,俞霄有些来劲，“好歹坐了我的车，上去蹭口茶不过分吧？”
“……”
俞声瞥他一眼，没说话。
-
“我靠。”
俞霄进门后着实一呆,俞声租的上个房子他见过，也不?便宜，两室一厅精装修，加上地段，每个月至少小几千，但也没夸张到这种?地步……
“你这每个月租金得?多?少啊……”俞霄“啧”了一声，停在玄关处换鞋。
俞声没打算多?说，只简单道：“只租了楼下。”
进门处的鞋橱里只放着两双拖鞋，俞声犹豫了一会，把傅羊那双给俞霄换了。
俞霄进了门就和解放了似的，舒服地坐到客厅沙发上，很不?客气地道：“要茶不要烫，谢谢哥！”
“……”俞声刚换好鞋，闻言不?浓不?淡地往客厅方向瞥了一眼。
被这一眼瞥过来，俞霄登时便老实了，半点不敢放肆，坐直了小声逼逼道：“……烫也行的。”
俞声没说什么，进厨房泡茶去了。
俞霄在客厅无所事事，正打算拖过遥控器调个台打发时间，身后的门忽然“咔哒”响了一声。
房东？
俞霄拿遥控的手顿了一下。
其实动静不?大，不?过他这会儿太无聊，所以第一时间就听见了，便很随意地转头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人差点傻了。
只见傅羊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一手抱着个快挡住他脸的画框，小心护着，而后跨步进了门。
两秒之后，房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又合上。
大概察觉到什么，傅羊的目光转过来，两人四目相接，俞霄脑中跳出来的第一反应是：
——傅羊竟然有俞声家的钥匙？这两人到底搞到哪一步了？！！！
和俞霄一脸痴呆不?同，傅羊脸上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差别，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唇角弧度比平常平了几分。
他视线掠过空空如也的鞋橱，将画架小心搁下，伸手拆了双新拖鞋换上。
俞声茶泡得?差不多?了，正想抬手去拿橱柜里?的杯垫，身后的门忽然毫无预兆地开了。
见是傅羊，俞声视线停顿一瞬，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昨晚打电话时傅羊问过他打算什么时候过来这边，今天会提早过来也不?奇怪，就是……
傅羊站在门口，垂着眼，连卷毛都比平常耷了几分，脸上挂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委屈。
“……”俞声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傅羊往前走了两步，凑过来，拿下巴抵着俞声的肩，声音低低的，指责，“你把我的拖鞋给了俞霄穿……”
傅羊凑得?有些近，俞声带着些许不自在地侧了一下头，这一侧，脸颊正好被对方几根乱翘的发丝拂过，有些痒。
俞声垂着眸，没开口。
傅羊这话虽然幼稚，但毕竟是他不?对，俞声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
傅羊抱得着实有些太久了。
前面客厅就坐着俞霄，俞声还是要脸的，忍不?住轻微挣了挣。
这一挣，傅羊顿时更委屈了，“……你连哄都不哄我，我抱一下都不行了吗？”
“……门没关。”俞声有些面热，掩饰性地侧了一下脸，“你先放开我。”
俞霄在客厅眼观鼻鼻观心，壁装电视开了有一会，他看着看着，视线忍不?住往厨房门口飘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厨房门被拉开了半截，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俞声的半边肩膀和搭在他肩上的一只手。
“……”
俞霄转回脸，一脸麻木。
自从缓慢意识到这可能是小情侣的爱巢之后，他真?是怎么坐怎么不?舒服，屁股底下长了痔疮似的，短短一分钟换了三四个姿势。
其实俞霄一开始还没想到，但自从傅羊熟门熟路进了门又晃进厨房之后，他那记忆力欠缺的大脑终于缓慢地记了起来——
傅羊家里给买的那房子好像也是个跃层，也在这个小区，许蕙来过一次，回?宿舍之后还给他看过照片……
所以，这好像就是他的房子。
……俞霄一时之间除了“卧槽”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俞声那茶在厨房泡了半个小时可算出来了，脸还红着，俞霄瞥去一眼，就和瞎了一样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他坐也坐不?下去，茶喝不?到两口就打算收拾东西走人了。
俞霄起身，自以为不经意的，“哥，你送我一下。”
“……”傅羊坐在对面沙发上，带着笑意地看了俞霄一眼。
俞声倒是没什么感?觉，把俞霄送到了门口，门甫一打开，俞霄就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到了外面去。
俞声：“？”
“哥……”俞霄凑近了一点，声音压着，神经兮兮的，“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俞霄很有点发愁地看着他，眉头皱着，“你就是太单纯，不?能姓傅的说什么信什么，哪天被他连皮带骨头吃了都不知道……”
俞霄说了这么一大堆，俞声一句也没听懂，忍不?住有些烦地看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俞霄摸了摸鼻子，脸上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奇怪，半晌才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就是听说那啥挺疼的，”
俞声足足站着怔了几秒，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俞霄话里?的意思。
他连耳根都气红了，兜头照着俞霄的脸抽了一下，“滚。”
俞霄还想再说，俞声直接退后两步进了门，当着他的面“啪”一声把门甩上了。
-
俞声进门后先是接了一个电话，是之前同组的一个组员打过来的，说是这几天提前过来学校跟教授做一个项目，实验室里的一台机器数据出了点问题，放假前俞声是最后一个接手这台机的，得?拜托他明天过去一趟。
这事没什么好托的，俞声很快应下，又和那边约定了时间，就是……
傅羊知道了，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好一会。
俞声以为他还在因为俞霄穿他拖鞋的事情不?高兴，也没在意，过了好半晌才发现不对。
他反常得有些过头，也不?过来挨着俞声了，就那么一个人坐着，黑而密的眼睫搭下来，一句话不?说，看上去委屈得?能翻天。
俞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等着自己过去哄他。
俞声对哄人这件事着实没什么经验，一般他也不?用干什么，脸色软一点，过一会傅羊自己就好了。
想了一会，俞声抿了抿唇，往傅羊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身旁的沙发下陷了一小块，傅羊侧过头，看了俞声一眼。
俞声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内折的眼角因为刚才坐车的缘故，被冷风吹得泛起一点红。
察觉到傅羊在看他，俞声微微将脸向这边偏过来一点，脸色仍旧很镇定地，叫了一声傅羊的名字。
他确实很不?会哄人，主动叫傅羊的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是示弱的一种?表现了，就好像……
主动把漂亮瓷白的颈子递到野兽嘴边，因为迟钝，既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危险，还愧疚于自己做得?不?够好。
“……”傅羊拿舌头抵了抵上颚，牙有点痒。
俞声垂着眸，还没反应过来，傅羊先凑近了，拉着他的手，咬着耳朵，声音委屈巴巴的，“……我以为你明天一整天都是我的。”
俞声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傅羊是因为他明天要去学校感到不开心。
俞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任由傅羊毫不客气地将一头卷毛往他领子里?蹭。
“明天我生日，”傅羊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声音低低的，“你还这么对我……”
他只是去学校一趟，不?知道的能以为他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
俞声沉默了片刻，有些许艰难地开口：“我……”
傅羊大概察觉到他要说些什么，将俞声放开，隔着一小段距离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瞬间对到一起，俞声长睫垂下，很慢地说：“我会……早点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有点发热，因为皮肤白，看起来格外明显。
傅羊愣住，目光沉下，盯住俞声好一会，直到对方也抬眼看他了才收回来，很懂事地笑，“好。”
-
因为答应了傅羊，俞声又打了个电话和那边重新确定了一下时间，幸好那边的人态度很好，没费什么功夫就搞定了。
那台机器出的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俞声隔天一早赶过去重新调试一番，输入数据比对后很快搞定。
从实验室出来时大概是上午九点。
这会儿还早，冬季的早晨，天空是浅橘色的，傅羊就站在一片浅橘色的背景里，靠着树。
见俞声出来，他小声嘟囔着走近，抓着俞声的手说“好冷”。
今天是开学报到的日期，明天正式开始上课，早上九点，学校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俞声眼皮垂下，没拒绝，任傅羊牢牢把他的手扣住，然后搁进衣兜里?。
大概是因为生日每年就一天的缘故，俞声今天对傅羊格外纵容。
傅羊自己也没有什么准确的计划，就先带俞声去看了电影。
一部很小众的文艺片，有些冷门，又不?是周末，放映厅稀稀落落地坐着人，他们坐在靠后一点的位置，整一排就坐了两个人。
傅羊侧头看了一眼俞声，他看得?很认真，眼睫偶尔轻微眨动两下。
他手有些痒，就把手伸过去，摸了一下俞声长长垂着的睫毛。
俞声一怔，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了，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电影院里很安静，傅羊笑了笑，压着声音，很神秘似地说，“这种?冷门片子都没什么人看的，但偶尔也会有人来看，买后排的票……”
俞声果然便很疑惑地抬脸看着他，等着傅羊说下去。
“后排人少，做什么事情也方便……”傅羊声音低低的，不?紧不慢地瞅了俞声一眼，“比如一些人多的地方不让干的。”
饶是俞声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耳根慢慢地攀上了一点红，他脸色镇定地横了傅羊一眼，转过去看着屏幕不?说话了。
午饭是在楼下吃的，六楼是影院，最底下两层都是商场，有各种?商铺和餐馆。
傅羊吃得?快，就在对面撑着脸看俞声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目光毫不收敛。
俞声瞥他，他还很无辜，笑了笑道：“吃完饭我带你去打游戏吧。”
俞声顿了顿，片刻之后才点了一下头。
他从小到大连游戏厅都没进过几次，对打游戏这件事情分外陌生，但今天是傅羊生日，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楼就是游戏城，游戏机的种?类很丰富，又因为不是假日的缘故，看上去有些冷清，很多?机子都空着。
傅羊在进门处先买了几百个币，工作人员给了他一个小篮子装着，被傅羊单手托在手里?，因为装不?下，俞声手里?还拿着几个。
俞声简直像只茫然的鸭子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傅羊侧过头来和他说话时，俞声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俞声茫然地眯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