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馆人满为患。
前面的小院挤满拿药的人,叫一个进去一个,队伍跟挤牙膏似的,半天才前进一点。司马灵带姬潮从后门挤进去,撩开遮阳的草席,屋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病床躺满了人。
多是断腿断脚的,也有头盖骨缺失的。
浓烈的药味混着?血味儿,刺得司马灵连忙捂住口鼻。
胡医师在前面看诊。
后面只有阿四在。哑巴少年抬着药盘穿梭在病床之间,手脚麻利,木头似的死人脸瞧见烂肉坏骨也毫无波澜。
倒是听到司马灵打招呼,抬头看向两人时,猛地怔住。
她过去帮忙端药盘,瞥了眼裹得像木乃伊的姬潮,“这是我外面的朋友,想进村,保卫队的让我们过来做个体检。”
阿四直勾勾盯她。
要不是不能说话,估计司马灵能听到许多芬芳。
哑巴少年盯她一会儿,重新动起来,换完病号的纱布一把抢过药盘,手指门口,嘴唇动了动。
他要她滚。
并且还?是带着?姬潮一起滚。
“嘶——我说阿四,人都包成粽子了你也能看出来?”您这是在太上老君的炉子里烤过火啊。
姬潮避开房梁悬挂的驱虫药包,走过来。
阿四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
木头脸绷得死紧。
姬潮粗布包裹下的黑眸闪了闪,若有所?思。他推开正准备掏出烟熏猪肉贿赂的司马灵,弯腰跟阿四对视。
鲛人一瞬间解除了上身拟态,后颈气孔缓缓出气,发出电流似的,很轻的滋滋声。
人耳并不能捕捉。
司马灵没看到,鱼鱼的眼皮之下,左右两侧还藏着淡白的瞬膜。这是深海生物保护眼球的一种?机制,在跟阿四对视时,姬潮黑而?明亮的瞳仁竖成一条缝,左右瞬膜缓缓闭合。
一种?奇怪但有效的交流方式。
紧张的哑巴少年放松下来。
深出口气。
司马灵揉下耳朵,皱眉,“好吵……你们有没有听到滋滋的声音?”
姬潮没动。
阿四没动。
病床上容不得半点吵闹的病号也没动。
搞得她年纪轻轻的好像就患上耳鸣。
“见鬼!”司马灵甩下头,滋滋的声音没了。
姬潮站直身体,重新完成人身拟态。
阿四带两人进到旁边的小药房。
里面大大小小的火炉全都熬着药,晒干的草药和野兽肢体倒挂房梁,一旁的木架上摆着?各式密封陶罐。
阿四换件干净衣服坐下,看一会儿姬潮,又皱眉看一会儿司马灵。
他左手比圈,右手比一。
似乎在问姬潮是那一边。
姬潮咳嗽一声,摇头,“都不是。”
然后阿四就不看姬潮了,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司马灵,盯得人头皮发麻。
她咽下口水,硬着头皮说明来意。
“你既然认出‘她’不是人,就帮忙打个掩护。姬潮姐姐很乖的,不会乱惹事,你看‘她’长得那么漂亮,在外面肯定会被抓起来这样那样,饱受摧残!你忍心吗?”
阿四,“……”
司马灵抿唇,语气格外沉重,“我知道你对生化人没偏见,就当做个好事,行?不行??”
阿四捂住嘴巴。
身子不自然地颤抖。
没一会儿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司马灵以为自己口才太好,把人都感动哭了,于是趁热打铁,“我跟姬潮姐姐只想平静地生活,真的不会惹麻烦,求你了。”
她把刚刚收起的烟熏猪肉又掏出来。
一个猛扔,就要强行贿赂。
姬潮手长。
半空里拦下肉,又给她扔回来。
“不用了,看你肉疼得脸都皱起来。”
司马灵,“你懂什么?,快给阿四哥哥递过去,你要谢谢阿四哥哥知不知道?”
姬潮冷笑一声。
把肉递到阿四面前,甩了甩,“收吗,阿四?”
阿四抖得越发厉害,木头脸快撑不住。
抖着?抖着?,瞥到姬潮冰冷的眼,瞬间不抖了。
他摇摇头,表示不要,随后拿过黑炭在木板写字。
司马灵凑过去。
上面写着?:我会应付保卫队。
司马灵点点头,“那你师父?”
阿四又写:不用担心。
此时的司马灵还不知道阿四写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不用担心。
姬潮走过来,咔嚓一声撇断木板,“说够了吗?”
司马灵还没回答,壮鱼拎起阿四放到一旁,拍拍哑巴少年的肩膀,冷道,“识相一点,好吗?”离司马灵这么?近干嘛?
鱼鱼的行?为活像撒尿圈地的大狗子。
还?是尿特别多特别黄的那种。
司马灵朝阿四歉意笑笑,扯他衣服,“你干嘛?”
姬潮没回她。
阿四乖乖站到门边和女孩保持距离,送两人离开前,又折回房间抱出一个密封的陶罐。写字的木板让鱼掰断,他只好沾水在石桌上写:这里有五个蛋,你们拿去孵。
司马灵扒开罐子一瞧,里面让稻草包得严严实实的青皮蛋,不正是之前张大强从她家里拿走的吗?
她脸色铁青推回去,“不要,张叔说了很有可能是蛇,我怕蛇,我不要。”
滚呐!
阿四顿了顿,又写:也可能不是,就当帮我一个忙。
写完掠过司马灵看向姬潮,嘴唇轻轻张合:求你。
司马灵不愿意。
一想到家里放五只随时可能破壳的蛇蛋,她脑壳都要肿起来,但是碍着?阿四的面子又不敢果断走人,就指望磨一会儿,让对方放弃。
姬潮接过。
“我孵。”
司马灵怔了下,抱手看鱼,神情似笑非笑,“行?吧,你孵。”要是敢孵出来,她一定把他鱼尾巴打上死结。
“……”
壮鱼抱着蛋,没法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