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醒了。
睡前就是只球,睡完膨胀一倍,更圆润了。绒毛褪去,新长出的坚硬粗糙,短而扎手。
那么大一只,司马灵已经抱不动,可是嘤嘤怪还是嘤嘤嘤往她怀里扑,冰蓝色的眼睛盛满动人的水光。
黏黏糊糊。
她撇开脸,像躲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
可是小灰认为自己还是宝宝,不仅蹭得毫无廉耻,甚至还要睡到她怀里。
皮蛋在水碗泡澡。
阳光透过缝隙照到发白的肚皮,温暖又惬意。
听到外面响动,小蜥蜴展开耳翼飞出来,见到小灰的一瞬,迷蒙的双眼瞪大,箭一般蹿到司马灵肩头——它一直以为房间里的毛绒球是毯子。
没想到,毛绒球竟然活了!
小灰猛狗扑主。
扑得专心致志。
不想,从天而?降一盆水。
抬头一看,嘤,竟然是蜥蜴的口水!
“嘤嘤嘤!”
“咝!”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咝!”
司马灵听不懂嘤语,更听不懂咝语。
静观其变。
皮蛋耳翼猛颤,脚丫啪嗒啪嗒在司马灵肩上走动,一边咝咝低叫一边龇牙。
小灰不甘示弱,身子前倾、狗屁上?翘,喉咙发出呜呜低吼。
司马灵心道好家伙。
真?狗不露相。
还以为是两只宝宝,结果暴躁起来一个比一个行。
皮蛋跳到桌上?。
鼓起腮帮伸长脑壳,冲小灰亮出头顶锃亮的绿宝石。还吐口水擦了两下。
司马灵:……禁止炫富。
小灰使劲撅高屁股,放屁似的绷出两条尾巴。
一脸骄傲。
司马灵:……?
她定睛一看,确定没花眼。
小灰现在有两条尾巴……还都是结晶尾,睡一觉还给狗睡富裕了。
姬潮看到又该磨刀霍霍。
两条结晶尾!
皮蛋瞬间爆|炸,朝小灰喷出堪比消防栓炸裂的水量。
小灰舔舔爪子,一条尾巴散出冷气,将小蜥蜴喷出的水冻结成冰;一条尾巴猛地一甩,刷刷射来数道冰锥。
皮蛋怔住。
随即轻蔑一笑。
小蜥蜴张开翅膀飞到空中,高抬腿、空中三百六十五度螺旋转、手刀——一连串堪比特效的武技秀得人眼花缭乱。
小灰射出的冰锥都被踢回。
威武没有三秒钟狗崽子夹着尾巴在屋里狂奔。
叫得嗷呜嗷呜。
委屈极了。
皮蛋紧追不放,那架势,是要把狗赶出门。
司马灵看够两宝斗法,去拦皮蛋。
“那是你小灰哥哥,乖皮蛋,别打哥哥,它会尿在家里的。”
不说还好。
一说哥哥,皮蛋更加暴躁。
粉红蜥头顶宝石骤亮,一个冲刺骑到小灰脖子,猛拽狗毛。
小灰疼得跳来跳去,差点没把墙撞穿,呜呜呜呜哭得司马灵耳膜疼。
她灵光一闪。
哄道:“那是你小灰弟弟,你当哥哥的要让着弟弟知道吗?”
皮蛋动作慢下来。
眯眼打量自己的狗弟弟。
小灰万念俱灰。
嘤——
一屁股坐地上,巨大的惯性将只有食指大小的蜥蜴甩下来,坐了个扁。
咔嚓——
司马灵暗道不妙。
抬起狗屁,掏出手脚双双骨折的皮蛋。
司马灵:……
小灰哭得嘤嘤嘤。
爪子刨她衣服,仿佛在说:我?不是弟弟,我?不是弟弟……呜呜呜呜……我坐死它,坐死它……呜呜呜呜……
“别呜了。”心机好重啊小灰。
摸摸狗头。
司马灵看破不说破,带皮蛋去找阿四。
阿四引她到里间,一看粉红蜥的惨状,笑眯眯,找来木棍固定伤处。
“又小又狂,活该。”
他还记得它喷了他一身口水。
皮蛋怒目圆瞪。
包扎时一声不吭。
硬汉得不能再硬汉。
一离开阿四视线,又在司马灵手中泪流成河。
“真?是的,非要惹小灰,它比你年纪大,怂精怂精的,你怎么敢骑在它身上薅狗毛?”
皮蛋哭得更厉害了。
司马灵又说,“回去跟小灰好好相处,你们是兄弟不是仇人,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
皮蛋回去就咬上了小灰的jio。
讲真。
蜥蜴虽小,却是只听不进人话的刚烈猛蜥。
司马灵没办法。
牵出小灰。
关了皮蛋禁闭,让它反思够了再出来。
大棚里,新鲜出产的野玉米很好吃。
她洗出淀粉,做了饺子皮。没有鸡蛋缺少劲道,但?胜在口味微甜,入口软糯。
饺子皮包了荤素两种馅。
司马灵自己留一点,素的给阿四送去,荤的送给龙霄感谢他帮忙挖鱼塘。
阿四吃完,当天晚上?扛着瓦罐进家,一次性装走满满一罐。
还说他只是顺道来看皮蛋伤势。
并不是想吃饺子。
龙霄不在家。
没送成。
张大强说很久没见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村外。
龙霄骑着机车,手里拿着个黑盒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司马灵有点奇怪。
但?也没放心上?。
龙霄一心想去废墟出人头地,现在村里各项事情步入正轨,外面异兽也不见踪影。
他想回去。
也正常。
野玉米没有毒。
产量颇丰。
第一批摘了分给村民,司马灵教了洗淀粉的方法还有盐水擀面皮的“秘方”。
这下大家不仅不用出去摘菜,甚至连主食都有着落。
消息传到内圈。
心思活络的人开始组织相亲。
内圈的姑娘纷纷嫁过来。
就连有些丧夫的女人,也过来找人搭伙过日子。
看着每天加入的新面孔。
司马灵乐见其成。
但?她也明白,天平倾斜不会一帆风顺,矛盾,很快就会爆发。
但?是第一个爆发的点,她着实没想到。
天气越来越暖。
村里行走的铺盖卷少了,女人开始梳洗整个冰期都没打理过的头发。
她有火异能,烧水方便。
三天两头洗澡洗头,就连小灰也是一样的待遇,其他人则不然。
司马灵见到一个婆婆,头发长跳蚤,梳都梳不开。
最后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用草药清洗一下午,才把跳蚤卵清除干净。
生活的不便依旧存在。
她在浴室看着修房时事先预留的马桶位,又看看缺个花洒和热水器的墙壁,陷入沉思。
人的基本尊严。
应该从最脏的地方开始建立。
但?是怎么建立,现在的她有点头绪却毫无办法。
皮蛋还在关禁闭。
司马灵每天带着小……现在应该叫大灰了,到处溜达。
狗子的脾气变了——遇到陌生人,从前的小灰会头也不要的奔到她身后,但?身体长大之后,它似乎不怕人了,甚至充满“嗅闻”的兴致。
不论男女老少?都要闻一闻。
成年人还好。
小孩一见它,跟见鬼一样。
轻则哇哇大哭,重则连滚带爬。
村里没人养宠物。
除了她。
在村民的认知当中,异兽都是吃人的。
渐渐的,她出行,大家都离得很远。
这种?变化小灰也察觉到。
黏黏糊糊的冰狼崽子并不明白人类疏远自己的原因——明明以前,小朋友见到它,都是欢欢喜喜蹦过来的。
又吓跑一个小孩。
小灰耷拉耳朵走回来。
司马灵蹲下摸狗头,“不是你不可爱,只是你不是人。”
小灰是她一手养大的。
缺乏异兽思维。
动物救助节目中,野生动物养到成年就要放归自然,为了那一天,一直在接受生存训练。
小灰,这只怂狗。
从小就爱捡垃圾吃,长大后也没捕过一次猎。
现在到了需要种?群认同感的阶段,却永远不会被人类认同,哪怕是作为宠物。
“乖,我?们回家吧。”
小灰舔舔爪子。
趴在地上不肯走。
委屈的狗脸拉得老长。
她今天要去草药馆取药,大棚附近的地,在天气回暖之后长了不少?杂草。据张菜花说,往年不会这样。司马灵担心出事,一直让人铲除。
但?是草长得飞快,人工赶不上?。
得用除草药粉才行。
她叹口气。
抱起小灰,使出吃奶的力气拖回家。
忙到夜里,回来发现小灰跑到她房间撒了泡尿。
典型的蠢狗报复行为。
“还好姬潮不在,否则你耳朵都要拧掉。”
司马灵默默拖地。
也不生气。
随便吃碗玉米糊糊,抱小灰在怀里梳毛。
她尽力给它讲人类和异兽的区别。
叨逼叨叨逼叨。
小灰听得直瞌睡。
夜深了。
微冷。
女孩念得口干舌燥,伸手,意识到给她倒水的鱼不在,恍惚片刻,起身去拿杯子。
摇晃的火光中。
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老长,宛如鬼魅。
“皮蛋。”司马灵喝完水,叫道。
皮蛋躲在门缝后,一双外八眼写满“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头顶锃亮的绿宝石长出一棵绿油油的小草。
司马灵:……嗯?
草。
草!
抓过小粉蜥,她对着火光研究崽子头顶长出的草。越研究越害怕……这草竟然是活的,根系长在宝石中,叶片嫩得掐出水。
绝了。
绝了。
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