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欢眉眼带笑。若说方才那一瞬间他还有些担忧害怕的话,此时他便只剩些揶揄的情绪了。
原因无他——
“小姑娘,你握剑的手在抖唉。”
拂拂又将那剑微微向里递了两分,却始终不敢用力。
“抖、抖岂不是更好?”她怒道,“小心本姑娘手一抖,你这条小命就交待在这里!”
江成欢于是不说话了。
拂拂因此得以仔细打量这不速之客。
这男人抑或是女人,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厚厚冬装,外面还包着一层纯白的狐裘。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在火光照耀下漂亮极了,光华湛湛。
拂拂:这衣服我赔不起。
再看这人头上戴的钗环首饰,样样都是顶尖的。拂拂虽然不懂行,但却一眼就能看出这低调的奢华。
她悻悻地放下了剑:“你进来,进来说。”
打不起,真的打不起。万一这人不是歹人,事后要她赔偿怎么办?
一代女侠下山行侠仗义的梦想,在这个夜晚就此破灭。拂拂女侠关于江湖的所有美好畅想,最终都化作“这是我赔不起的,这不能乱打人”。
江成欢也不扭捏,走进来看了一圈,落落大方地靠着小红马坐了下来。
小红马这没有良心的,竟温驯地也蹭了蹭他。
拂拂:收起你的浪蹄子!
她沉默片刻,想了想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江成欢往小红马的屁股那一侧让了让,给拂拂留下一个宽敞的位置。
“我是江南人士,来梧城访亲。不知姑娘你是?”
拂拂并不很相信江成欢的话,此人作女装打扮,那她就姑且将此人认作是女人吧。此人脚步虚浮,应当是没有习过武的。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这样的世道竟敢独自来北方探亲,也不知是不是活腻味了。
拂拂倒也没什么恶毒的诅咒,只是有些介意这人不坦诚相告罢了。
因此她挠了挠头,顺口道:“你是来访亲,我便是来访友的。”
江成欢很给面子地说道:“原来如此呀,这可真是巧了呀!”
拂拂扫了他一眼,又垂着眸子继续摸小红马。
“你怎么大晚上跑来这里?”
江成欢毫不羞涩地说道:“我有个情郎,我与他两情相悦,故而私奔至此。可惜这情郎是个薄幸的,半道上就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带着财物跑了。”
他紧接着坦坦荡荡地说道:“姑娘不必奇怪,那情郎正是我家里的小厮。平日里深宅守卫森严,也只有挑这样的机会才能成功出逃呢。”
江成欢说到此节,竟隐隐动情,“嘤嘤”着干哭了一阵。
拂拂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傻子。
她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腰缠万贯的大小姐,越看越觉得他的肩有些宽、胳膊有些粗、脸也有些长。可他浑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拂拂一时间倒也难以判断。
她想了想,最终只道:“你倒也不必掐着嗓子说话啦。”
江成欢嘤声一顿。
“姑娘这是什么话,人、人家的声音原本就是这样的呢……”
拂拂快被这腔调膈应到。
她闭了闭眼。
“倒是我误会姑娘了。”
从容、镇静、绝不与不相干的人动气!坚持啊季拂拂,别人动气只是气一会儿,你气了直接发病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拂拂心里就觉得好上许多。
她单方面切断了交谈:“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再说,我就先睡了。”
江成欢眨了眨眼,只见那娇小的小姑娘说着就合上了眼,蜷缩成一团立时就睡了。
他顿了顿。
“姑娘……我还没问你的姓名呢!”
然而拂拂只当做听不见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睡一觉就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