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间真太郎满怀期待的出现在画室门口,目光灼灼的盯住夕纪手里那管柠檬黄颜料时,夕纪正捏住管身把那颜料挤在了颜料盘上。
“等等,不要再挤了!”会做出这样阻止的行动已在其余三位队员的意料中,绿间像呵护至宝般从夕纪手里拿到了柠檬黄颜料管,然后义正言辞的表示,今天先借用一整天,明天就还给夕纪。
看到男生眼里露出如同她看到香蕉牛奶的执着目光,夕纪还是答应了,但感觉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印象中是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人,可是名字并不知道。不过为了她心爱的颜料,必须记住这个人的脸,以防他不还颜料。“颜料借给你,我会记住你的脸。”专注记人脸十余年的脸盲少女如此说到。
“谢谢。”绿间习惯性的推了推镜框,鉴于他‘借人一物必助人一事’的君子情操,他做出帮忙画招贴的承诺。
接着盘腿而坐,双手规矩的放在腿上,这位绿发少年儒雅清隽的气质如高山流水般,尽管拿油画笔的姿势是拿毛笔的手势,夕纪对他的拿笔姿势无言,也接受这位名叫绿间真太郎的男生帮忙一起画招贴,虽然那些招贴精致如山水字画般却让人不知所云的只缘身在此山中。
哦也!又多了两个人帮忙!黄濑凉太沉浸在帮助夕纪的喜悦里,开开心心的拨打了紫原敦的电话,开开心心的通知他今天不打篮球了。那头没睡醒的声音吭了一声,准备挂断电话,黄濑开开心心的说,“小紫原,我买了好多好多零食等你来哦。”
然后当上户岚看到从明美脸上的两个番茄直接能拿下来炒鸡蛋时,她已猜出紫原敦一米九十多公分的个子出现在了夕纪的画室门口,明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被突入而至的幸福塞满了心间。身边的夕纪缓缓的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高个子男生,语气淡淡的。
“你挡住光了……”
“哦……新出的味美棒在哪?”
从一开始就无厘头的对话到最后紫原咔吧味美棒,夕纪在招贴画上画上味美棒配香草奶昔的图案,这此间毫无违和感的对话从味美棒到画招贴,再到把味美棒也要画上去,以及毫无依据的广告语——没有味美棒的香草奶昔不是真正的香草奶昔。两人见解竟达到高度统一。
这样也可以!?纳尼,什么情况啊……!?上户岚这位大小姐的嘴角已不够抽了,整理招贴画时发现画风呈现出不同风格,诡异的程度不亚于发现某人模仿夕纪的画笔动作画出的招贴画,除了没有那股神韵,图案形状完全一模一样,就像是复印机看似简单操作,却不得不称作神奇的人。
这个人,上天在密密实实的保护他,并宠爱着他。
“真是的,小夕纪再过来一点点嘛,这样我才能看清楚你怎么画的呢。”为了观察彻底,这个被上天宠溺的金发男生几乎把整个身子贴上了夕纪的背部,双臂环绕成一个圈,他的手很长,轻松就把夕纪圈在了里面。
沉浸在画画里的夕纪根本没有在意后面的人,她听话似的靠拢男生,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恍然抬头的瞬间,遇上了那对纯净却迷人的眼眸,三月花风里的湖水浅浅里印出少女呆愣的表情。男生的眼角流露出意义不明的笑意,“小夕纪有时候真的想让人抱一下哦。”
“嗯?”思绪还停格在手里的画笔,夕纪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把头转过去,听到身后的男生手机铃响了,说话声也没有之前那么飘忽。
“啊,小赤司啊……我在帮小夕纪画画,今天不打球了,抱歉啊小赤司……”黄濑带着恭敬的歉意说完,电话那头一阵熟稔的沉默。
这时夕纪稍微挪动身体,突然感到头发被什么扯了一下,发现原因后,转过头直接对身后的男生说,“黄濑君,你的肩膀压到我的头发了。”
“啊,是吗……啊,抱歉哦。诶,话说小夕纪的头发很香呢。”
“嗯……黑子同学也说过。”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却无意的对准某人的手机说了这么一句。空气中声音的速度以每秒340米传播,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这份声音走过千米之远到达彼端少年的耳中,明明细小如针落地无声,却感受到了针刺的突兀痛感。
短促的一下,再无没有丝毫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好像发生得太快。赤司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篮球场里,红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看向那空空的篮筐的双眼,冰冷如雪的眸光里无名的燃起了烈火。
而这一边画室变得喧闹起来,斜阳如同调皮的镜头在屋里穿梭来去,皮肤略深的男生抬起手臂有些倦懒的伸了下懒腰,一头歪掉在绿发少年的腿上,少年皱眉嫌弃的移开这大块头,发现画上突然多出的薯片碎片,推了下镜框叹气‘好歹坐过去吃啊’。被说到的紫发少年唔了一声,问‘绿仔这个薯片味道不错诶,不晓得谁买的?’然后顺手就把薯片塞在夕纪的嘴里,指点她‘这里,再加一根味美棒’,旁边的金发男生嗷呜着说是他买的是他买的,在画上照着夕纪的动作移位出桃心图案,接着蓝发少年的印章啪嗒一下按过来了……
镜头里少年们的发色被阳光涂抹了不同的色彩,如同七彩的虹,很久以后渐渐的,夕纪开始懂得,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同色彩的,像颜料盘上的那些颜色,最后成为你生命里的画的颜色,让你的画五彩斑斓起来的。
——与朋友相遇的时光,是她生命里最好的画。少女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心中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这条虹中,似乎还少了一种颜色,颜色的主人不动声色的站在画室门口时,红发少年神色沉静无波澜。
但是,这个冷静得异于常人的少年,有种气场叫做无形的压迫感。
“你们到底还打不打算认真练球?”
冷冰冰的声音从逆光中侵袭入室,分明只是一句寻常平静的话,但只要他震怒,他的队员们立刻感到周围气温陡降,头顶飞过一团乌云,恐惧压顶。即使他的震怒从来没有怒色出现,也许只是一脸冷静的让你做五百个俯卧撑而已,亦或者淡然的说出‘今后会让你再也摸不到篮球’这种恐怖的话。
屋里的其余几人原本还在涂鸦的涂鸦,吃零食的吃零食,练字的练字,模仿的模仿……一瞬间全都正襟危坐,画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赤司气定神闲的迈开步子,走进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
这里是美术部,国中一年级研习西洋名画班时曾来过一次,当时也只是经过,第二次是带某个迷路的少女来过,也未曾进去,这次他的目光像是漫不经心的流经这间屋子的摆设,木格子上的一排绿色小盆栽,棉布格子的桌垫布似乎有朴实的质感,白色瓷质的风铃排成一列在风中叮叮的响,是一间安静的……静到可以触及到某个少女寂寂时光的边边角角。
他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像突然闯进某个少女的心脏房间里再抽身而出,不留任何痕迹。
也许只有清清淡淡的目光柔软了几分,语气却未松懈一丝严肃,他半蹲在她的身边,斜眼看她整齐刘海下的侧脸,“我什么时候准许,我的队员来帮你做事?浅井同学?”
“嗯……?”夕纪缓缓的转过眼,看到赤司那透不出一丝情绪的俊脸,似乎他只是在问一件事,不论对谁都一样,这是帝王的态度。
她低眉,声音柔缓,“我只请了黑子同学一个人帮忙。”
赤司淡淡的‘哦’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内的队员们,嘴角紧闭成刀锋般的薄与利,“其他人为什么不打篮球跑来画画?”而后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某人身上,他蹙起眉心,无预警的嗅到少女发间飘来的一股馥郁的茉莉香,然后她忽然转过脸问他,‘不可以吗?’,外面的阳光朗朗的照着,他突然想从她简单的视线里逃离。
……不可以吗?
……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赤司一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