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推了他两下,险些挤出泪来,于是他望着我泛红的双眼,就此作罢。
秀洁的眉目如轻霜氤氲融化,微微摇曳。
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脸,峭寒的夜里,缭绕着温热的难堪。
不闻不顾,我立马就走。
他茕茕独立,有种寂寂的萧索。
翌日。
来往之人总归以惊异的面色看着我,起初我还不曾发觉,而当晏紫递了一面镜子给我,我才是霍然了解。
上唇红肿,眼底青黑,怎么看都是发生了什么,掩盖不过去了。
而楼奕却是突然地出现了在我的身后,瞅见了镜子里的我。
见到他的眼光,我忽的浑身不自在。
晏紫的眼里起初是惊讶,后是揶揄,最终豁然明朗,笑得别有深意。
楼奕倏忽揽住了我的肩膀,我顿时一愣。
晏紫却是笑得更欢了,反倒让我有几分羞赧。她笑着开口对楼奕说:“鄄都是不是比湶州那儿风水好?”
风水促桃花。
楼奕闻言一怔,继而脸红地挪开了搭在我肩上的手。
我却是心有尴尬,搅乱了这场对白。
“怎么不见阿布拉?”
楼奕稍许一滞,面上红色褪去,对我道:“她大概出了府,捯饬药材去了。”
晏紫秀眉微微一皱,看着我,眼底尽是浑浊,看不通透。
随后晏府上下皆是有所耳闻,阿布拉回来之后面色亦是难堪。晏老爷索性就当了大家伙的面,说着说着就开始想着操办起我与楼奕的婚事了。
晏紫也在那儿插嘴,说是我寄回的书信里头总归少不了提到楼奕的。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弄得楼奕脸烫得也有了几分不自在。说是这不我回了鄄都,他也眼巴巴地跟了过来,好似我俩真的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一般。
可昨夜个晏紫还在同我讲着让我是不是该对小山好一些,怎么今日就全变了卦呢?
我嘴上没说,心里也是吃不出滋味来,觉得同楼奕成亲什么的也挺好,阿布拉本就与我无关,我何须太将她放在心上,况且欢喜楼奕的又不止这么一个姑娘,说到底这婚事也是晏家所提的,横竖我也少受了些责怪。况且楼奕娘亲亦是早早地同我说起过这码子事儿了。
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混了过去,一饭毕,晏夫人便是拉着我的手回了屋子,说是要与我好好商量一番这事儿。我也就点着头应着,没料到晏老爷也一同回了屋,晏夫人面色却是有些不佳。
她坐了下来,牵着我的手,而晏老爷在一旁说:“阿禾这五年可是辛苦?”
我摇摇头:“不辛苦。”
晏老爷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禾自小就乖,做事得体有度,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你若是嫁给了楼奕啊,我们也有些舍不得呢。不过楼奕这后生进退有礼,待你又好,怎么瞧可都比小山那个糊涂子好多了。”
我宽慰他们,亦是显得客套生分:“小山如今也非小时那般令人操心了,老爷夫人也莫要忧心,他总归方过二十,还是个孩子。在军中立功,也实为不易。”
“我俩对他也不苛求,小山是有几分长进,我也委实开心。”晏夫人还是疼爱晏千山。
晏老爷与晏夫人翻起了黄历,挑了几个日子便开始问我,觉得如何,我点了点头说:“但凭二位做主。”
晏夫人却是掩着嘴,笑出声来,“这婚事终究还是你们的,阿禾你也莫要害羞,事儿都是这么过来的,既然楼奕的母亲也极为认可这场姻亲,不如择日让我们大家彼此见一个面,好好商讨一番?”
我抿着嘴说好。
但怎么都觉得她的脸色颓唐之意浓重,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还未将话说完,无奈天不遂人愿。房门被忽的打开,此事的始作俑者晏千山终究还是闯了进来,一脸不愉恣意。
晏老爷霎时板下了脸色,对着晏千山道:“你又怎么了?”
晏千山捉了我的手腕,将我一把拉起,我踉跄几步,却是听闻他对老爷夫人说:
“谢禾昨晚始终同我在一块儿,哪有什么楼奕。”
晏夫人煞白了脸色,而晏老爷一个愣怔,气得桄榔一下,一掌将小茶几上的壶杯扫下,睖睁着晏千山,指着他,怒斥:“孽障。”
而晏夫人却是跌坐到了椅子上,扯着晏老爷的袖子,叫他莫要多说多怪。
晏千山将房门关上,对晏夫人说:“娘,我将门关了,你也莫怕被人知道,我亲了谢禾,还被爹责骂。”
晏老爷气得站立不稳,眼一晕,险些摔倒,一把撑在茶几上。晏夫人嘴巴哆嗦,眼中蓄了泪,掏了帕子又往脸上抹。
我见此挣了晏千山的手,抓着他的后领将他往门外拉,他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有了几分狼狈。
我对屋内的晏老爷与晏夫人讲:“让我同小山说个清楚,也莫将事情闹大。”
到了他屋里头,晏千山侧目睊睊,看他这模样,还以为是我的不是了。
我仰了头,对着他说:“何必这样?”
晏千山却是怛笑,“总归是我的错。”眼中如月色荒凉,唇线生白,似是反语相讥。
而我故作未听懂他的意思,浅言一句:
“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