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板下的那道约八厘米高的空隙里,映出来的是一双穿着脏兮兮的黑皮鞋的脚,还有蓝色的裤腿。
唔……似乎是工作服。
只拥有两种锥状细胞的兔子,不光是对焦能力很差,获得的图像多半是平面的,在色彩的分辨上也颇为糟糕。
不幸中的大幸是,拓海暂且没发觉自己存在有色盲的症状。
……大概是因为他只是水货兔子。
“你好?请问在吗?”
他下意识地就傻乎乎地张开了嘴,旋即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可不能开口了——只消一出声就是“咕咕咕”,不说对方根本听不懂,这家餐厅在门口明确地挂着一行大字‘不允许宠物入内’的啊!
“先生?先生?”
对方却很锲而不舍。
拓海已经意识到情况非常不妙了——这人八成是负责打扫厕间的清洁员,照这样看来,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特别是,这里头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奇怪……门是锁上的啊。难道锁坏了?”
那人也被闹得满头雾水,喃喃自语着,“按理说只能从内部被锁住的,明明之前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隐隐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危机感大盛的拓海连忙四肢并用地蹦到了马桶盖上。
也是他运气好,事先把盖子放下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人便把装满了清洗用具的拖车拽了过来,停在门口,认认真真地开始了研究,甚至还俯下来,在往门缝里窥探的同时,嘴上说着:“失礼了。”
没看到人的脚。
“看来是真有人恶作剧。”他不高兴地暗骂了句,“算了,待会让人来拆下来看看吧。”
摇摇头,他不再浪费时间去深究这些细枝末节,径直走进了旁边的厕间,哼着古古怪怪的小调,哗啦啦地开始了清洗。
把他的嘀咕声听得一清二楚,拓海心里一沉,明白自己要是想像上次一样,‘安安心心’地窝在不为人知的原地,度过接下来这难熬的两个小时,无疑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行不通,就赶快逃出去。
凭借这个体型,找个可供躲藏的掩体应该不难。
……话说这里也太臭了,他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臭?
拓海难受地抽了抽鼻子,忍下想伏地呕吐的冲动,盘算了下距离,接着笨拙地挪动着四肢——从直立行走动物骤然变成爬行动物总是无所适从的,试图把胖乎乎的身躯自门缝里挤出去。
空空如也的胃囊翻搅着,饿得眼冒金星的他不晓得,要是眼前摆着一个,嗯,哪怕是没洗过的生胡萝卜,他会不会顺从动物本能地第一时间扑上去啃啃啃啃啃。
先将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去,很好,夹道上没人。
拓海深谙把握时机的重要性,不再犹豫,迅速采取了行动。
在费了一小番功夫后,尽管摩擦在下门框的背部火辣辣地灼痛着,拓海还是成功地把肥嘟嘟的身躯挤了出去,接着,他在大脑里把自己幻想成一只真正的兔子,模仿着电视上见过的兔子的移动方式往前无声地开始了一蹦一跳——
落地时一个倒栽葱。
拓海当场就被疼得哼哼唧唧的,两只前腿抱着头做痛不欲生状——好在清洁员冲刷的水声足够大,没注意到外头的怪异响动,从而错过了这滑稽的一幕。
他最后是靠模仿婴儿的方式,把重心放在前腿上而不是依赖后腿的跳跃力,慢吞吞地爬出去的。
怪是怪,慢是慢,终归是平平稳稳地在移动了。
——快了,快了,等过了前面那道墙,就是难题的真正开始。
要怎么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躲到外面去?
“史浩还没来吗,真是的,等半天了都——”
在拓海的心脏都为之紧张得砰砰乱跳的这个关键时刻,一条穿着耐克运动鞋的长腿却毫无预兆地从墙侧入口迈了过来,恰恰踩到了那条在过去的十八年人生里就不曾存在过的短尾巴!
“吱咕咕吱咕咕吱!!!!”
活像是被沉重的推土机碾过般的力道,拓海被那突如其来地施加在身体上的恐怖锐痛给震得尖叫起来,大颗的泪珠子吧嗒吧嗒的,一个劲地掉。
恨不得抱着尾巴在地上打滚,可他已经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真的太痛太痛了,尾骨估计都裂开了。
“喂喂喂!等等,这是兔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始作俑者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脚移开,蹲下查看这蜷缩成一团的雪白胖球,又试探地摸摸那绒绒的毛发,想安抚瑟瑟发抖的它。
“启介哥,你好像把它踩伤了。”一向崇拜着高桥启介的中村贤太,在看清那一小截渐渐被渗出的血液污染的白色短尾时,也难免有些恻然:“它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
“……这是餐厅养的兔子吗?”启介拧紧了眉,语气稍稍缓和下来,觉得就这么放着也不对劲,索性动作尽可能地轻柔地将它托起:“还是其他客人带来的?”
“不知道,看起来不像是宰杀用的肉兔……要不我去问问看?”
“去吧。”
中村一溜烟地就跑去柜台问询了。
“真是的,看来暂时只能带去给哥哥看看了……哥哥应该能搞定吧?”
对凉介的能力总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这回也不例外的启介这么盘算着,轻轻地把它抱在了怀里,一脸无可奈何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叮,表现+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