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的人一身轻薄甲胄,银光皑皑,腰间悬三尺青锋,通身上下透着股森冷寒气,唇角却挑着抹懒懒的笑,上来就要揉她发顶。
他语气轻佻又熟稔,“怎么,看见?阿兄欢喜坏了?”
苏瑶震惊地说不出话。
睁圆杏眸,干巴巴道,“边关将领无召入京,阿兄,你是不是疯了?”
苏兼唇角抽了下,濯濯如春月柳的俊俏风流皮相上就显出丝裂纹。
他的笑容僵硬一瞬,满不在乎道,“去去,为兄自有主张,无需你替我操心?。”
说着,就转向?领着苏瑶出来的那名婢女,语气冷肃,“好生送阿瑶过去,莫让人察觉,若是出了事,我和你的主上拿你是问。”
苏瑶脑中晕乎乎的。
她一把扯住苏兼的胳膊,心?脏砰砰砰直跳,隐隐约约有个预感,却还是想问一句,“阿兄……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兼又深深地看妹妹一眼,紧要关头,原本不该来的。只他就阿瑶这么一个亲妹妹,实在担忧,愣是在此等紧要关头抽了个空子,一意来看看。
好在慕衍安排的人倒是伶俐,还不等他进府里,就已经把阿瑶给送了出来。
想到这些日子的筹谋潜伏,他不由得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来。
“做什么?”
苏兼挑眉,语气淡淡,带着几分隐藏不住的畅快肆意。
“自然是替表兄,替姑母,替苏家讨个迟来的公道。”
他带着笑,伸手将妹妹发间那朵深色如火的牡丹摘下,丢到草丛里,眸里湛然灼灼,唏嘘不已。
“倒是要委屈阿瑶,有一段时日戴不了这等艳色花了。”
苏瑶:“……”
她觉得她兄长大约是飘了。
说话归说话,扔她的珠花做什么。
可他话中的意思着实惊心?。戴不得艳色花……若是天子大行,国丧期间,的确是要禁鲜衣艳色,再联想到承熙帝那副病重模样,她又不傻,转瞬间就猜出他们大约是有了逼宫之意。
少女忍不住用一种震惊讶异的目光盯着兄长,嗓音微颤,磕磕绊绊道,“是太子阿兄,是他要你和六郎这样做的?”
怎么可能……苏瑶满腹疑问,太子阿兄骨子里最是清正守礼,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苏兼目光闪了闪,挣开妹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府外走。
“时候不早了,你且随她们去,阿兄还要去大昭宫,六郎说不定都等不及了。”
苏瑶惊疑不定地看着兄长走远。
草里树上的虫鸣或喑哑或清亮,连续不断,地上的风灯早已烧得连竹篾都不剩,她任由婢女扶着,踏过石板上零星的灰烬,仿佛连无头思绪都被烧得虚无。
都不记得被婢女搀扶着穿过多少园亭池榭,泉石林木,亦或是进过几道朱门绣户,似乎是穿过十数家府邸,才算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别院停了下来。
狡兔三?窟,慕衍这般,倒像是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的。
苏瑶抿抿唇,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吩咐着月枝和流霜去点亮烛火。
却被婢女按住,“县主,若是有亮光,招了人来该如何是好。”
苏瑶环顾黑漆漆的院落,嗓音干干的,“无妨,若是此间一丁点烛火也无,反而有人声,才是真的古怪。”
她打量着院落大小,约莫是户中等人家,虽不是朱楼雕栏,倒也齐整素净,心?念一动。
“莫要点多了,只在正堂留个一两支照明便好。”
一行?人入屋内安顿。
苏瑶正在妆台前,就着昏暗烛光,指尖一一滑过那些她惯用的花露粉盒时,心?里先是一暖,继而又是一惊。
这些都备下了,可见慕衍是真的早有预备。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苏瑶心里打了个突,皱了皱眉。
月枝与流霜吓得不行?,俱围坐在她身边,惊慌不定。
也不知是附近哪家养了狗,忽得汪汪地叫了两声,惊破夜空静谧,就把她们俩吓了一跳。
苏瑶敛了敛心?神,见?身边几人俱是拧着眉头,连二十都抿紧唇不敢开口,就尝试着安抚道,“六郎既是安顿妥当,此处应是安全无虞,这会儿天晚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婢女们这才动了动。
流霜脸色惨白,僵直地仿佛是被提起线的偶人,一下子扑到苏瑶床前,嗓子里还带着哭音。
“让婢子守在县主床前吧。若有贼人闯进来,我也好替县主拖延些功夫。”
苏瑶愣了下,摸了摸她的手,小声训斥她,“别瞎说,不会有人来的。”
她看看几人紧张兮兮的模样,估计她们也是无心?睡眠,想了想,便道,“你们去把被褥都抱来,我们今夜一起将就一晚,也算有个伴。”
这才见?几人神色都松快了些。
院外的树影里,扑簌簌的鸟雀倏地被惊起,有人嗓中喑哑一声,血溅数尺,淋淋漓漓,来不及向?院内人示警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