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枝木在原地,听见气?息声渐渐急促,连忙悄悄地退了出去。
流霜在外面等得急了,见她出来便道,“陛下还在里面?”
月枝叹气,“跟前几日一样。”
流霜急得团团转,“县主未醒,陛下就对她做那些混账事,虽说到底未过了界,可你我?近身伺候,可都看见了,县主脖颈、手腕上的那些红痕,若是县主醒了,不定有多恼!”
月枝低下头,“那你我?能如何??”
流霜一下哑了火,她嘀咕道,“可县主到底还没有嫁给陛下呀。”
月枝抬眼看她,拧着眉,“难道你?还觉得陛下还会容忍县主嫁给旁人?”
流霜实诚地摇摇头,向来笑嘻嘻的脸色满是愁容,“可陛下日日歇在昭阳殿,传出去多不好听。”
月枝如今已经是看开了,拍了拍同伴的肩,“只要县主平安无?事,陛下早晚会立后,倒是还有谁敢说县主的不是?”
流霜正要搭话,满头乌云的郑培就飘了过来,“陛下还在殿里?”
月枝点了点头,郑培就不敢进去了。
他也是愁。
这几日他跟卫岕、卢忱等人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卢忱那个读死书的,还道是等县主醒了便无事了,左右陛下未曾误了朝政,不必太过担忧。
可陛下分明就是不对劲,他如今不能近身伺候了,却也听昭阳殿的宫人说,陛下每每都到深夜,才肯洗漱与县主共寝。
更别说苏兼和齐王都还被关着呢。
齐王也就罢了,把苏世子一直关着,算个什么事!
还有,苏皇后三番两次来探望县主,居然都被陛下拒之门外,只差没叫人硬闯了,硬是叫卫岕带人拦住。
郑培几乎要愁白了头。
不管殿外几人如何?忧心踌躇,寝殿里,慕衍已经渐渐收敛了起来。
女郎原本皙白细嫩的颈间添了好些红痕,恰如雪地里的点点红梅,凌寒绽放,好看极了。
甚至衣襟都不可避免地松散了几分,隐隐显出内中小衣下起伏的柔美弧度。
慕衍呼吸一窒,别开眼,替女郎将衣襟整理好。
他又不是柳下惠。
少年郎血气?方刚,又日日与心仪之人同衾同寝,如何?不会生出旖念。
但到底,阿瑶还不曾醒。
他想,还需得克制自己,不能让她一醒来就与自己置气。
慕衍长吸口气,平复杂念,又阖上眼,慢慢地将脸贴在少女的颈侧,软语相求,“瑶瑶,你?快些醒好不好?”
“我?们去洛水放河灯,去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相会私语,你?去岁不还说,要亲手炸巧果给我?尝尝么?”
他畅想着,带着笑?,用央求的语气,将全天下女子都需仰望的位子捧到她面前,“只有等你?醒了,我?才能让礼部开始筹备立后大典。”
窗外的月渐渐升了起来。
如霜一般的冷,如雪一般的寒,照在痴心人的身上,没有一点热度。
不知为何?,慕衍忽然想起了年少时,苏瑶曾经多次向他抱怨,繁重的宫务总让苏皇后劳碌不已,每逢年节,筹备阖宫的赏赐和节礼宴会,一样样压下来,让苏皇后连最爱的书法都抽不出时间。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长睫一颤,凑到苏瑶耳边,再没有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模样,语气微微急促。
“瑶瑶,你?是故意不肯醒来的,是么?”
“你?不肯受累,不想当皇后,才一直到现在都不肯醒。”
他说着这样荒谬可笑的臆测,唇角却旋出抹好看的弧度,“我?怎舍得让你受累,届时选了得力的女官,让她们替你做事便是。”
女郎的手软软地滑落下来。
慕衍怔了下,心里涌出无法言喻的欢喜,他紧紧握住那只柔荑,一目不错地盯着怀中人的脸。
一息,两息,三息……
她不曾醒来。
连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
慕衍顿了顿,复又抱紧了她,微微扬起脸,仿佛这样就不会看见苏瑶无声无息的模样。
床幔边上挂着如意纹样的玉勾,如意如意,称心如意,倒像是在嘲笑他不能如愿看见心尖上的女郎醒来一般。
刺得他眼里一疼,整个人微微蜷缩起来。
“瑶瑶……”慕衍将下颌轻轻抵在女郎颈窝里,轻叹出声,眼尾渐渐红了起来,“我?等你?很久了……”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微微哽咽,“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再让我等了,好不好?”
她不曾醒来的每一息,每一刻,每一日,都像是有什么在一刻不停地剜他的心,鲜血淋漓,痛不可抑。
慕衍甚至想过,若是那日阿瑶不曾扑出来便好了。
他宁愿躺下不醒的是他。
博山炉里升腾起袅袅白烟,很快被夜风吹散,郎君难得脆弱的低喃轻语,也随之消散在寂寂夜里。
除去昏睡的少女无人得知。
日复一日,秋色渐显,昭阳殿外已然是丹桂初绽,满殿飘香,就在郑培等人日日觑着慕衍日益难看冰寒的脸色,越发难熬之际,昭阳殿里,昏睡许久的苏瑶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等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眸色狂喜的慕衍,再看清昭阳殿的布置,嗅到馥郁的桂花香气?时,就惊恐地推开他,一个劲地往被子里钻,将自己裹成了个球,再不肯出来。
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让慕衍一瞬间就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