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珣走得轻巧。
一车两仆,外?加一队暗卫,洒脱利落地就出了洛京。
未了避免暴露行迹,他?婉言拒绝了众人来送,只换上寻常游学书生装束,择了晴好之日,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洛京城。
苏瑶再是向来知道,她这个兄长,承自姑母,内里实则是个豁达心性,却也还是不免怅惘失落。
希望漫天神佛庇佑,能让阿兄身体康健,平平安安才好。
倒是慕衍始终将她的失落看在眼里,话里话外?安慰她。
“二兄说是抱恙,更多的是早年落下了病根,身子骨孱弱,经不得思虑和劳累。若是好好调养,放松心绪,未必不能长命百岁。”
苏瑶想想也在理,就默默地在心里又添上了一条愿望,希望阿兄此去游山赏水,乐以忘忧才好。
若是能再遇见个性子和阿兄一样好的小娘子,能让阿兄那棵万年铁树上开朵花,就更好了。
等到夜来慕衍再?来,她将这话说给他?听时,郎君就抬眼看她。
待看得她不自在,不由得摸摸看,自己脸上可是长出了什么花的时候,才慢悠悠道,“说起来,等阿瑶及笄了,我就可以让礼部筹备起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瑶正窝在他怀里,捧着他?的脸玩闹,这话一入耳,就心乱地脱了手。
慕衍托住下落的少女的腰身,眉眼扬起,再?接再厉,“我忽然想起件趣事。前些时候,陈十二郎迎娶了颍川荀家的女郎,这几日在朝堂看见他?,都是一副春风拂面的称心模样。”
“郑培还说,他?娶得这位女郎也是个喜好道经佛理?的,两人才新婚,竟是趁着休沐日,一道跑去慈恩寺寻了高僧,花了好几日的功夫,谈玄打机锋。”
苏瑶:……
这都多久了,他?怎么还记得陈十二。
少女隐隐有预感,这坛醋怕是都得放经年了。
她索性翘起唇角,故作惊喜道,“陈十二郎不是说被外放出京了么,六郎,你什么时候把他?招回来的?”
慕衍顿了顿,轻轻蹙起眉。
“阿瑶怎么对他的动向如此清楚?连他?外?放出京之事都知晓。”
苏瑶乌黑的眸子狡黠地转了转,笑道,“山人都自有妙计,我当然有门路知晓他?的动向,六郎也一定猜不着。”
慕衍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将视线回落到他手中的书册上。
苏瑶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瞧。
两人对峙,谁也不肯先开口。
一直到,月枝见着屋内烛光久久未息,在外间轻轻叩门提醒,苏瑶动了动僵住的脖颈,叹了口气,伏到郎君怀里故意长吁短叹,故作忧愁了好一会。
再?抬眼,慕衍还是无动于衷,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真?难哄,小娘子偷笑腹诽着。
苏瑶仰着头看他?,面上装出讪讪神色,认输道,“我才没有让人去打听他呢。”
慕衍终于分给她一丝吝啬的目光,似笑非笑道,“瑶瑶这话说的含糊,你想打听谁?”
还跟她装起糊涂来了。
苏瑶磨磨牙,正想将话挑明,忽然就瞥见了慕衍手中的书册还是方才的那页,心念一动。
慕衍何许人也,打小在太学读书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怎么可能这么大半天都看不完这一页。
分明就是心里介意得很。
偏偏口头上不肯承认。
少女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抻抻腰,唇边挂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就要跨过他?下床去,好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
却不料被郎君骤然伸手扯住衣袖,一个不稳,就栽进坚实温热的怀抱里。
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抬了起来。
慕衍凑近这个故意扰他心绪的小娘子,温声开口,意味深长,“瑶瑶还不曾说明白,怎么就要走了?”
苏瑶被迫跨坐他?腰间,因着这古怪的姿势,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悄悄挪了挪,避开某种异样触感,微红着脸,理?直气壮道,“我去倒杯茶就回来。”
慕衍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水润唇瓣,轻一下重一下地点按着,眸色渐深。
苏瑶眨眨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了一息,才见他?慢慢地开口,“渴么?”
女郎一头雾水,但还是在他手中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渴。”慕衍缓声,神色自若。
苏瑶:……
她推开慕衍的手,继续下床,好说话道,“那我也给你倒杯茶来。”
慕衍没再拦她,可等小娘子端着两只玉盏过来的时候,他?接过,却是拈在指尖把玩,久久未饮。
苏瑶奇怪看他?,“六郎不是说自己渴了么?”
俊美雅致的郎君掀起眼帘看她,边看,边将杯盏送至唇边,微微扬起,喉间玉白的突起便上下滑动了下,平白添了几分莫名的古怪和暧昧。
苏瑶不由得郝然,不过是寻常喝水的举止,怎么被他这么慢悠悠地做出来,又一直盯着她看,就好像……就好像喝下去的不是水,是她一样。
她倒也没觉得可怕。
相处久了,慕衍总会在亲密无间的情动之时,按耐住自己,温柔地安抚她,暧昧流连,轻轻款款,诱得她卸下心防,投入其中。
甚至有时候苏瑶清醒过来后,都暗搓搓地怀疑,慕衍是不是拿他的美色和温柔在刻意引诱自己。却也不得不说,经此种种,她因着暴君而生出的惧怕隐忧又消了不少。
譬如此时,被他直勾勾地看着,少女就觉得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她有些禁不住,就把逗他?的心思撇到一旁,坐到榻边。
抿了抿唇,认真道,“我真?的没有人叫人去打听过陈十二郎的。”
苏瑶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作回忆状,“是有一回,还住在升平坊的时候,郑培来寻你,你们在屋外?说话,我还没有睡熟,迷迷糊糊里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