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了会儿,用空着的手轻轻地、极为小心翼翼地一根根分开,那握住自己细腕的手指。
幸好还算顺利。
苏瑶一下子翘起唇角。
一根,两根……好不容易掰到了无名指,那人竟是喃喃两声,又将她的手腕握得紧紧的。
这一瞬,小女郎简直想把榻上人推醒。
可到底是有所顾忌。
她深深吸口气,从头再来。
这回倒是顺顺利利地脱身。
临走时,苏瑶有些犹豫地瞥了眼床底,最后还是狠下心,转身回去。
等墙上那扇小门彻底阖上,床榻上装睡的那人才慢慢坐起身。
慕衍思索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出苏瑶的来意。
倒是一想到方才的刻意为难之举,他捻了捻残留温热的指尖,眸中就浮现出几许笑意,轻轻浅浅的,全然出自真心。
慕衍起了身,寻出个合手的物事,将床底的夜明珠捞了出来,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便藏到书橱的夹层里。
若是他所料不差,为着这珠子,小县主也需得再来上一遭。
或许也能想想法子,试探出她的来意。
一夜不曾安眠。
苏瑶早起时,便半阖着眼,即使撑着下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不住点头。
“县主昨夜未曾休息好么?”月枝替她梳发,有些担忧地问。
“我昨夜做了个梦……”小女郎闷着声,隐约有些咬牙切齿,“我梦见我把六郎揍了一顿。”
流霜捧着件新制好的百褶月裙入室,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六郎可是有哪里招惹到县主了么?”
“无,”苏瑶有口难言,小脸都垮了下来,“不过是个梦罢了。”
婢女对视一眼,还是月枝低声道,“县主精神不济,今日可还要去太学?还是婢子去禀娘娘,让您再休息一日?”
“姑母想必已经通知夫子了,我怎好失约?”
苏瑶摇摇头,强自打起精神。
太学里那帮夫子,最是重诺守信,若是自己不明不白地改了时日,回头怕不是要给她些脸色看。
光是课上频频提问,就够她喝上一壶。
等苏瑶垂着眼帘,困意十足地出了门,就见慕衍已然在回廊下等她。
晨风清爽,将他的发带、衣角尽皆托起,翩翩然仿若归鹤,衬得还未长成的少年如竹如松,气度俨然。
即使是还未曾昭告他的身份,来往的宫人打他身侧过时,都不自觉地敛色几分。
小少年似是一无所知,见她神色恹恹,还担忧问道。
“县主昨夜睡得不好么?”
托他的福,自然是不好的。
苏瑶磨磨后槽牙,挤出个笑来。
随意编了个理由。
“夜里炭火正炽,难免有些咽干,所以未曾好眠。”
月枝与流霜对视一眼,皆见对方眼里隐隐笑意。
气恼归气恼,既然答应了姑母,苏瑶还是趁在路上,仔细交待着头一遭去就读的少年。
“太学之名始于西周。五帝时的太学其名为成均,在夏则为东序,在商名为右学,周代的太学为上庠……”
说起这些正经之事,小女郎面色一肃。
“而到了今时,开朝太宗改设国子监,其下又分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分别对应不同品级官员子女就读之所。”
慕衍心念一动,“那如今太学中就读的?”
“皆为宗室皇亲,勋贵士族。”苏瑶答道。
她见慕衍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忧虑自己的身份,便信誓旦旦道,“是姑母亲口允你陪我就学,有我在,量他们也不敢轻视欺辱于你。”
慕衍略一颔首,微微对她笑起。
此时朝霞如彤,日色柔和,悉数泼洒钟集于俊美毓秀的小少年身上,竟惹得路过看呆的宫人一个不当心,撞到了廊柱上。
流霜忍不住,捂住嘴笑得肩膀都在抖。
真有那么好看?
苏瑶腹诽着,不由自主地多打量慕衍几眼。
这么一打量,她扬了扬眸子,才发觉对方似是又抽高一截。
去冷宫时,慕衍才只比她高上半头,现下看来,自己竟是只到了他的下颌处。
苏瑶悄悄地踮了下脚。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没想到她梦见个话本,想方设法地阻止剧情发展,竟还能让慕衍提前过上好日子,连身量都长高了。
小女郎一连遭受多重打击,这会儿连话都不想说。
慕衍只当她是昨夜睡得太晚。
想到被自己藏于书橱里的夜明珠,再看看无精打采的小县主,他微微动容,开始思索,是否该想个法子将夜明珠还回。
可如此一来,只怕很难再得知小县主为何夜半来探。
各怀心事的两人来到太学,迎来的便是太学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最先发难的是慕珏。
他早便得知苏瑶今日会重返太学读书,甚至还兴致勃勃地给她预备了些小玩意,想讨她欢心,却没想到慕衍竟也跟了来。
想起自己从母妃处得知的讯息,慕珏知晓这人动不得,越发伤心欲绝,委屈十足。
上前就拦住两人的去路。
“瑶妹妹,你怎地把他也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