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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三更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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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赵蜀没多久,京城终于迎来了雪后的晴朗。

半空中的太阳瞧着比豆腐还要嫩,虽有阳光倾泻下来,但一点都不暖。

“砍头有什么?好看的?”

一大清早盛言楚就被月惊鸿从被窝里拽了出来,面对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相颇为相似的小舅舅,盛言楚紧了紧拳头,心里默默念叨‘此人是至亲舅舅,不能打,不能打’。

月惊鸿察觉到盛言楚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起床气后,慌忙从床榻上跳下来,躲在屏风后边委委屈屈地喊:“楚哥儿你千万别动气,不是我要去看砍头,是我姐要看?……”

“是你娘——”月惊鸿双手紧紧扒着屏风,重复一声道:“你赶紧起床,你娘等着你带她去菜市口看砍头呢!”

盛言楚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边的枕头甩了过去,月惊鸿跳着脚忙往外跑。

屋里,盛言楚边穿衣裳边吐槽他娘的恶趣癖好。

十一月初九,菜市口那条街挤满了老百姓。

午时一过,盛言楚一行人行至一旁看?时,官差早已将兵部左侍郎的女婿周松压到刑场跪下。

周松三十来岁的样子,此时面如死灰发髻脏乱,嗓子?眼大概是在牢狱中受了刑,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

行刑的高台下,盛言楚看?到一个身披丧服的女子挣扎着想爬上来,可惜周边有御林军监斩,女子手还没搭上高台就被御林军狠狠地踢了下去。

那女子?踉跄两步后,继续往台上爬,一次两次踢下去后,御林军不耐烦了,抽出腰间的剑照着女子的手指砍去。

“啊——”程春娘惊悚地捂住脸。

一声惨叫后,女子十指滚落在地。

血腥味很快流蹿出来,围观的老百姓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望着在地上痛得打滚的女子,程春娘紧捏着盛言楚的手,声音微微发抖:“楚儿,你以后做官切莫犯事才好,不然为娘我和这?女子下场怕是……”

“娘。”盛言楚喉咙滚了滚,轻声安慰他娘,“我不会?做蠢事的,娘放心。”

程春娘‘哎’了声,却再也不敢抬眸去看?高台上的周松,只一味的低头絮叨:“听甜水巷的人说,此人是咱们临朔郡的老乡来着,这?回犯了案子?,不仅自己遭罪,还连累了临朔那边的族人,好像你义父已经下令禁了此人五服族人三十年的科考……”

盛言楚眼神讳莫如深,三十年不许科考,这?是将周氏一族的命脉给一举端掉了啊。

不过此事由不得他去同情,周松在贡院陷害考生而得以步步高升,这?样的人渣败类砍头算便宜了他,用应玉衡的话说,该千刀万剐了周松才能慰藉在贡院惨死的书生们。

高台上,刽子手咕了口烈酒往大刀上喷,跪在冰冻地上的周松脸一下子?变了色。

“爹,救我——”周松猛地挣扎起来,冲着人群某处嘶吼,脖颈青筋骤起:“爹,您得给我报仇哇,蓉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

‘子?’未落下,中堂上猛地往下扔了一只亡命牌:“斩!”

盛言楚微侧过身子挡住程春娘的视线,只见那刽子手手起刀落,亮铮铮的刀在盛言楚晃了晃后,周松的头颅滚落到地。

被御林军划断十指的女子登时尖声嗷叫,下一息不顾周围百姓的拉扯猛地撞向高台,母子?俩的血染红了一地雪花。

惨绝人寰的一幕使得现场老百姓冷汗涔涔,有胆小的睨到周松脖子?上碗大的窟窿后,当即弯下腰呕吐起来。

程春娘躲在儿子身后捂着脸偷看,又刺激又害怕,盛言楚似乎显得比寻常老百姓要镇定的多,当然了,如果能忽略掉他那双失神发呆的眼睛就好了。

“姐,你看?那——”月惊鸿是一行人中最淡定的,只见他手指向高台,低声道:“狗将周松的头叼走了!”

盛允南不敢睁眼看,以为月惊鸿口中的狗是盛小黑,下意识的去拽手中的绳子,却发现盛小黑昂着头定定地看着高台上猩红的尸肉。

“叔,叔,你快看小黑。”盛允南被盛小黑吓到抽噎。

盛言楚赶忙接过狗绳,用力拉住盛小黑的脑袋,这?才阻止了盛小黑跳上高台啃食,盛小黑搀得直流口水,仰头狂吠了几声。

这?时,高台上的狗听到动静后猛地往人群中蹿来,这?种情景在刑场上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然胆小的老百姓还是慌了神。

大狗含着惨兮兮的人头往这?边奔过来时在雪地上拖起一条长长的血痕,眼瞅着大狗兴冲冲的往他这?边跑,盛言楚心下大骇。

果不其然,大狗停在了盛小黑跟前,狗牙一开,周松惨白头颅哗啦往盛言楚脚下滚去,望着狰狞血淋的人头,盛言楚胃里一阵乱窜。

躲在盛言楚身后的程春娘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月惊鸿眼疾手快地接住人:“姐!姐——”

喊了半天程春娘才悠悠睁开眼。

和地上头颅面面相对的盛言楚惊愕失色,饶是如此,见盛小黑大摇大摆的踏步上前准备啃食头颅时,盛言楚一声爆呵:“盛小黑!你敢吃一口试试!”

在老百姓灼灼目光下,盛言楚下意识地抬腿踹飞头颅,也不知道盛言楚当时激发了哪根运动神经,这?一脚竟将头颅直直的踢回了高台。

“嘶——”有人倒吸一口气。

“好身手……”不知是谁赞了句。

“这?下监斩大人能松口气了吧?头要是被狗叼走了,夜里这?人是要找上门的……”

围观的人堆里有几个是临朔郡城的举子,认出盛言楚后,几人顿时热泪盈眶,隔得远,几人以为盛言楚这?般用力踹飞周松的头颅是在替临朔郡那些枉死的秀才们泄恨,当即高吼:“…兵部左侍郎刘全之女婿周松草菅人命,此人欺君之罪罪大恶极,斩得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开了头,在盛言楚蹲下身狠揍不听话的盛小黑时,人群中冒出不少?面生的人大声附和:“兵部左侍郎刘全之女婿周松滥杀无辜无所顾惜,罪该万死……”

待盛言楚教训完盛小黑,安好受惊的程春娘后,现场百姓口中的风头不知何时变了味,讨伐的人不再是周松,而换成了前缀——兵部左侍郎刘全。

盛言楚四目去寻在人群中起哄的人,然而那些人精得像泥鳅,跟打游击战似的,这?边吼两声‘兵部左侍郎刘全强抢民女’,下一息又跳到别处喊‘刘全妻室放印子钱霸占百姓田地’。

就这样你一嘴我一口,有关兵部左侍郎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悉数抖了出来。

盛言楚扶着惊魂未定的程春娘刚回到甜水巷,御书房里的老皇帝就气到冲冠眦裂,桌子?拍得砰砰响,底下跪倒一地的文官。

太阳还未下山,众目睽睽之下,一小撮御林军将兵部左侍郎府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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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水巷里。

盛言楚白日受了惊,回来后就开始发烧,程春娘心里也怕得紧,但儿子烧得厉害,程春娘便强撑着身子煮了一锅安神汤药,母子?俩喝下后齐齐睡了,徒留盛允南和月惊鸿大眼瞪小眼。

“我去外边转转,舅老爷您看着叔跟奶。”

这?么?些天过去了,盛允南依旧没能从月惊鸿的长相中走出来,月惊鸿也不好意思面对盛允南,毕竟从前自己干过兔儿爷。

盛允南摸着黑回来的,进?门后气还没喘过来就冲进盛言楚的屋子?里嚷嚷:“叔,叔,那刘全被官爷带走了!”

盛言楚刚醒来没多久,正歪在床头喝着月惊鸿熬得安神汤,喝了一小口后,盛言楚狐疑地看了眼月惊鸿,触及盛言楚的目光,月惊鸿心虚的低下头。

宽大袍子?下边,月惊鸿对着手指嘁了声,腹诽道:谁叫你早上凶我这?个舅舅来这,没大没小,我放点黄连怎么了,这?叫小惩大诫!

盛言楚闭着眼一口气喝干苦到心慌的安神药,懒得去理月惊鸿的幼稚行为,径直问盛允南:“你可瞧真切了?只带走了刘全,还是抄了家?”

“这?个我不太清楚。”

盛允南一本正经的复述外边的情况:“我跑了好几里路才跑到那兵部什么?侍郎家,嗬,他家大门口的石狮子比咱家的院墙还要高,我过去的时候,有好几个穿着盔甲的官爷手持红缨枪将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是皇上亲派的御林军……”

盛言楚一模下巴:“御林军都出动了,想必离抄家不远了。”

一语成谶,十一月还没过完,兵部左侍郎刘全就脱了官帽下了大狱,其家眷子女皆落罪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临朔郡的举子们皆认为刘全摘官帽有此等下场皆因周松所起,故而几人将盛言楚邀去大前门客栈喝茶。

喝茶只是借口,论京城时务才是真。

自从上回在客栈闹了场红脸后,江南府和临朔郡的关系竟不知不觉中变得融洽起来,这?回论时务两地举子?纷纷围坐到一块。

应玉衡掏掏耳朵,瞥了眼辩得面红耳赤的举子们,侧身去看气定神闲的盛言楚:“盛贤弟以为呢?”

问得是刘全突然下狱的事。

盛言楚合上茶盏,微笑道:“刘全在兵部兢兢业业干了二十来年,此番人仰马翻断不可能是当日刑场上那些谣言所致。”

换一句话说,朝堂中没几个大官是干净的,就刘全那什么?抢占民女、妻室放印子钱等,在皇上眼里,这?些都是小事。

能让皇上连夜抄了刘全府邸的,一定是滔天大罪。

应玉衡端着茶盏点了点盛言楚搭手的椅把,莞尔道:“你我心有灵犀。”

忽低声道:“当今圣上不是中宫子,当年亦不是先帝所看?中的皇储,登基后疑心重重,听老一辈的人说……皇上一朝登基便命皇宫秘卫连夜彻查朝中上下有不轨之心的臣子,好些臣子家中都搜出了谋逆之物。”

说到这,应玉衡戏谑地看向盛言楚。

“盛贤弟书读得多,大抵也看?过那些野史吧?野史上说,那些臣子家中所谓的谋逆之物全是胡编乱造的,都是宫里那位故意命人放那的——”

“咳,”盛言楚清嗓摇头,“应兄慎言。”

应玉衡没打算继续往下说,怅然地往椅子?山一靠,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对于刘全的下场,其实盛言楚心中有另外一种猜忌。

老皇帝已经在位多年,早年间有异心的人早已被老皇帝用各种手段除掉了,而刘全在兵部二十来年都没出事,眼瞅着年底就要擢升为兵部尚书时却出了事……敢问刘全一出事,最为获利的是谁?

当属刘全所效忠的主子的死对头皇太子啊……

不过盛言楚一直秉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太子才因为路家在皇上跟前失了脸,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对四皇子?下手,如此,只剩下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夜里梅家人递了封信到甜水巷。

都说字如其人,然五皇子?的字比本人要硬朗,如游云惊龙遒劲有力。

信上并无他言,唯此一句。

“拦路虎已除,卿尽可安心科考。”

小公寓里,盛言楚弹了弹手中的纸,眉开眼笑的将信夹进?笔记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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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

隆冬十二月,京城上空又开始飘起白雪。

这?期间,盛言楚受了一回寒,烧了两天后鼻子?终于通气,见儿子脸色苍白,程春娘说什么?也不许那些举人们拉盛言楚出去喝酒起诗社。

盛言楚和这?帮书生玩了两次后,私以为索然无味的很,有人上门邀请,他正好借口染病婉拒,如此,倒得了一段时日的清净。

趁着养病闲散在家,盛言楚将收集来的会?试题从头到尾做了一遍,只可惜卫敬不在场没人帮他批阅。

没有老师,盛言楚就自导自演,写完考卷后他便带着盛小黑去巷子?里跑两圈,待冷风将脑子?吹清醒,他再折返回去批改自己的考卷。

三番五次后,盛言楚再落笔时会不由自主的从考官的角度去审题,这?种想法一旦开启,有些平时较难破得题,这?会?子?细看?一眼他就能找到出题者出这道题的初衷,再也不用反反复复的推敲自己这?么?写会?不会?触犯忌讳等等。

会?试和乡试一样,同考三场九天,但会?试只采用糊名?不再誊录,故而盛言楚这?段日子格外注意自己的笔迹,力求速写时也能写出一手舒展悦目的字。

年关之际,盛言楚练题像是着了魔一般,吃喝一应都在书房。

说来旁人不信,有一回程春娘轻手轻脚的进?来送补汤,盛言楚手伸过来端汤碗,眼睛却不离书桌上的书稿,以至于吃了一大口墨后都没发觉不对劲。

隔天盛言楚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和大家同坐一席,喝了口鲜香的补汤后,盛言楚皱着眉:“娘,我咋觉得昨天的汤和今天的汤不对味呢?”

月惊鸿敢背地里往他的安神汤里塞黄连害他吃苦,难不成他娘也……

程春娘抚肚笑得前仰后合,待来龙去脉弄清楚后,一向对盛言尊崇有加的盛允南都忍不住捶桌哈哈大笑,更别提笑得眼泪往外冒的月惊鸿。

盛言楚:“……”

好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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