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的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总之夏尔丹和谢玉璋各有各的说辞。
谢玉璋哭泣说:“我和侍女从扎达雅丽那里出来,发现我把随身的金刀解在扎达雅丽那里了。可汗的金刀我不离身的,便叫侍女去取。因是过年,我放护卫们去喝酒了,身边只带了一个人。他说尿急,我便让他去解手了。便在这时候,夏尔丹突然出现,捂着我的嘴将我往没人的地方拖……”
夏尔丹满身是血,怒不可遏:“明明是你勾着我去那里!”
谢玉璋含泪怒目:“我勾引你图什么?你是有乌维、屠耆堂的地位?还是有咥力特勒、泥熟年轻好看?你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女奴生的罢了!”
夏尔丹脸色铁青。
他实在是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谢玉璋,竟令她费尽心思这样陷害他。
今天晚上,谢玉璋撞见他尿尿,言语上虽没有明说,那神情眼神,分明就是勾引他。她年纪不大,平时也没见露出这般媚态,谁想得到竟这样会勾人。他一时色迷心窍,不顾她是他父亲的妻子,跟了她去没人的地方。
不料谢玉璋趁他酒醉不防备,用她的匕首捅了他。他大叫一声将她推开,她的那个护卫忽然出现将他打倒。
她更是大叫起来,引来了众人,指称他酒后意欲强/暴她。
简直有嘴说不清,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他?
众人真的是没法相信夏尔丹的说辞,实在是……谢玉璋的说辞太有说服力。
阿史那这么多儿子、孙子中,谢玉璋若是春心按捺不住,以她的容貌勾引谁勾引不到,为什么要勾引夏尔丹?
诚如她所说,夏尔丹既不是最有权势的,也不是相貌最好看的——他的容貌随了他那个女奴母亲,生得太过清秀,身材也瘦削,不大符合漠北人的审美。
偏谢玉璋提及的咥力特勒、泥熟这两个可汗的孙子,又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孙辈中公认生得最像可汗的。老可汗容貌威武雄壮,年轻时是草原有名的美男子,曾有两位部落公主为了他大打出手呢。
这细节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巧妙地击中了人们的内心。
扎达雅丽站在人群中,听赵公主一句话把她的丈夫、儿子都带了出来,忍不住蹙起眉头。她的目光朝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瞥去,却发现无论是她的丈夫还是儿子,神情都有些异样。
有些喜悦,又矜持地强压着,不敢表现出来。
旁人看不出来,可她是他们的妻子、母亲,对他们何其的了解,哪里会看不出来。
“扎达雅丽!”老可汗忽然大声喝到她的名字,质问,“宝华今晚去了你那里,落下了我的刀,是这样吗?”
这倒的确是真的。扎达雅丽说:“是的。”
她的舌头下压住了一句“但是”。
但是,赵公主离开她的帐子,到她喊叫引人发现,这中间的时间未免有点长。
她……为什么呢?跟夏尔丹有什么仇呢?
但火把的光照下,老可汗须发皆张如怒目金刚。这事犯了他的忌讳,扎达雅丽清楚得很。她嫁到阿史那氏这么多年了,对老可汗也很了解。
更何况,赵公主谢玉璋对乌维等一众实权王子俱都冷淡不假辞色,也不跟咥力特勒和泥熟这些已经知了男女事的青年王孙一起玩,只跟那些年纪小的混在一起,从未听说过她跟夏尔丹有过什么交集。
这等猜测便是说出来,怕也得不到旁人的支持。
她聪明地没有多说任何话。
老可汗大喝一声,上去一脚将本就身上带血的夏尔丹踹飞。
他这一脚将夏尔丹直接踹得吐血了。
“滚!”老可汗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天亮之前让我再看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夏尔丹脸色惨白,倒退着爬了几下,挣扎起来跑掉,消失在夜色中。
阿史那可汗的第十九子夏尔丹,在这大年节的被从部落中驱逐。带着数位妻子、孩子,几个属下,一群奴隶和他的牛羊财产,趁着夜色离开了汗国的权力中枢。
谢玉璋扑到阿史那怀里啜泣:“我以后不乱跑了,再也不随便叫护卫离开我了。”
“用不着!这又不是你的错!”阿史那铁青着脸,大声道,“我看看谁再敢碰你!我宰了他!叱骨邪,叫他们都散了!”
谢玉璋嘤嘤哭泣。
叱骨邪跳出来维持秩序,轰走了众人。
阿史那亲自把谢玉璋送回了她的帐子。
“你是我阿史那俟利弗的妻子。”他摸着她的头说,“你什么都不用怕。”
夜色中,谢玉璋怔住。
好像……听他说过这句话,那是什么时候呢?
记忆像弥漫着雾气一样,模糊不清。
她带着侍女——晚秀,和护卫——王忠,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中。
帐子中没有别的侍女,只有林斐一人,早在帐子的火塘上架起了陶盆,煮了沸水。见他们回来,说:“快解下来。”
谢玉璋解下腰间从不离身的匕首。林斐伸手欲接,谢玉璋躲开:“你就别再碰了。”
她自己将匕首拔/出来,连着乌黑的鱼皮鞘一起扔进了陶盆里,滚水煮沸。
林斐又端了铜盆,拿了胰子:“都净手。”
谢玉璋和王忠都一起洗了手,晚秀虽然说“我没碰他”,也跟着一起净手。
每人洗了三遍。
谢玉璋问:“那些东西处理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