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珍入住了安排给她的宫殿,对侍女感慨道:“十一郎,是皇帝了啊。”
崔盈娘和邓婉娘也在各自的寝宫里发出了同样的感慨:“郎君,是皇帝了啊。”
她们的心腹侍女则如商量好了一般,心有灵犀地问:“那,谁来做皇后呢?”
真是个好问题。
李珍珍的侍女问得最平静,好奇更多。
崔盈娘的侍女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
邓婉娘的侍女眉头轻蹙,带着担忧。
邓婉娘垂首不语,崔盈娘轻叱,叫侍女“慎言”。
李珍珍说:“这种事,从来由不得女人们自己决定。”
侍女“哦”了一声。
李珍珍看着她,饶有兴味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肯定不会是我?”
侍女愕然,而后嗫嚅:“那个,可大娘子你……那个……”
“因为我和十一郎不是真夫妻?”李珍珍笑问。
侍女定定神,怯怯点头。
李珍珍含笑:“那又怎么样呢?”
“皇后,不必长得好看,不必贤良淑德,不必才华满腹,甚至不必非有皇帝的宠爱,乃至不必非得生孩子不可。”李珍珍的眼睛里闪着光。
这光,侍女从未见过,令她莫名心中生出怯意。
李珍珍说:“皇后,说到底,还是比谁的拳头硬。”
这心腹侍女二等奴婢出身,便是聪敏,又能有多大的见识?她听了不免困惑,难道当皇后,还要动刀动枪,像郎君们那样打打杀杀吗?
三妻初到云京的第一晚,算上囡囡和青雀,一家六口吃了顿团圆饭。蕙娘等人既然定位了是妾,便没身份出席。
待饭席散了,各人回各宫。
邓婉娘的侍女问:“陛下今晚……”
邓婉娘闭眼,道:“别等了,一定是去崔十七那边了。”
李固对长子的喜爱谁都看得出来,崔十七立此大功,李固定然加倍宠爱于她。
原本在凉州府中时,他去崔十七房中的次数就比来她这里多。
却不料,才烘干头发,李固来了。
邓婉娘见到他,惊愕之后,忍了一年多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扑进了他怀里。
李固将她搂在怀中,问:“她长得像谁?”
邓婉娘哽咽:“像你,她眉毛特别长,像你!”
李固沉默片刻,轻声道:“想哭就哭吧,我知你难过。”
邓婉娘放声大哭。
生了女儿,娘家人何其失望。女儿死了,他们更加失望。
若不死,怎么也是长女。总比没有强。
这趟来之前,母亲谆谆叮咛她要温柔小意拢住李十一的心,早点再有孩子。崔十七已经占了先,万不可让别人再抢在她前头生出儿子来。
他们想的都是那个位子。
没人还记得她的女儿。她粉粉白白的一团,多么可爱!
更没人去想,她是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她还难过着,并不想再生出新的孩子占据她对头一个孩子的回忆。
这些眼泪,已经憋得太久了,邓婉娘终于等来了这个胸膛,这个肩膀,让她可以靠在上面不用再掩藏悲伤。
邓婉娘是哭着睡着的。
第二天她醒来,是在李固的怀中。
他亲吻她的脸说:“孩子还会有的,我给你。”
晨曦中,他给了她。
第一日当晚李固没有去崔盈娘处,崔盈娘的侍女十分失望,抱怨道:“咱们生了皇长子呢,怎地先去了那边?”
崔盈娘微微一笑,道:“她失了孩子,陛下自然先去安慰她。”
侍女道:“都一年多了。”
崔盈娘没接她的话,她嘴角带着微笑,轻声道:“十一郎,面冷,心柔软。”
侍女不信。
河西李十一郎手上的血,能染红一条江。
霍府、王宅,连只老鼠都没跑出来。
谁敢说他柔软。
李珍珍知道,哂然一笑。
“这就是了。”她道,“也省得崔十七轻狂起来。十一脑子清醒得很。”
蕙娘三人也只比李珍珍三人早到几个月而已,她三人连名分都还没有,宫里的事谁也没掌着,李卫风掌着。
李珍珍来了,便把后宫事务从李卫风手里接了过来,令李卫风大大松了一口气。
李固的登基大典就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李珍珍也不添乱,好好地把后宫管了起来。
直到李固正式登基称帝,李珍珍才把李卫风喊去,问他:“皇后的事定下来了吗?”
李卫风道:“还没,还在争呢。”
他说:“河西这里,邓家和崔家人头差点打出狗脑子来。这世家吵急眼了,原来跟咱们一样,也是要撸袖子揍人的。”
李珍珍问:“是邓五,还是崔十七?”
李卫风嘿嘿一笑。
“都不是。”他说,“是你。”
他解释:“邓家跟崔家谁也不接受对方的女郎坐后位,最后,大家一起推了你出来,所有人都同意了。”
完全如李珍珍所预料。她微微一笑,问:“竞争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