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为了得到答复,只是为了圆满一个错位的愿望:
阿满今年二十六岁了。
阿满不再是那个因为一颗掉在地上的草莓糖、一朵没有送出手的花就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她想明白了,想要离开,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但总还是心软,就像少年时那样。
而他来到这里的使命。
他想。
大概,就是代替那个无法放手的、26岁的钟成玉,完成最后剪短风筝线的那一步吧?把本不该牵扯进这一切的阿满,放回属于她的世界去。
*
不多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他循声看去,门已抢先一步从外头推开,露出半张疑惑张望的小脸。
“在这干嘛?”
谢如蔷问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会要在这呆到开饭前都不下去吧。”
“没有,我只是想多看看我们住的地方。”
“在这住的明明还没在城南巷多好不好?而且后来我们都搬——”她话音一顿,似乎才注意到窗台上的鲜花,忍不住神情微动,问了句,“诶,话说,谁给换的花?”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换好了。”
“哦……”
她像是有些失望。
合上门,复又别扭地把手一摊,“那就真是怪了,我都说了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难道梅姨还敢找人来?还故意留个这么大的标记在这?……没什么东西被翻动过吧?”
“我……没印象。”
“好吧,忘了你现在是半个傻子了。”
她尴尬地耸了耸肩膀。
说话间,人却已熟络地坐到床的另一侧。大概是真的心有疑虑,又忍不住四下环视着房间,嘴里边咕哝着看钟父的情况大概真要不久于世——话刚说到一半,钟成玉突然按住她的手,倒强行叫这话头戛然而止。眉头一蹙,也引得她侧过头——
疑惑的话还没说出口。
她忽的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愕然瞪大了眼。
或许那些浪漫故事里所说如羽毛一般也不过如此。
温热触感一触即离,带着生涩的碰触,却远比那些激烈而情绪泛滥的深吻撩动人心,谢如蔷久久怔在原地,不知过去多久,复才后知后觉地一抹嘴角,欲盖弥彰地扬高声音:“你……有病啊,干嘛啊?”
“亲我干嘛?”
“钟成玉,你别以为你失忆了就可以占我便宜!我告诉你,我……”
我?
“我跟你现在可不是能随便亲的关系!”
她手指颤颤巍巍。
某些不该说出口的话及时在喉咙口转过一圈,又微妙咽下,想了想,只反反复复强调着那一句:“你、你,真是,不愧是你啊钟成玉!什么年纪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流氓!”
“亏我昨天知道了你的破事还耐耐心心跟你讲了大半晚上……大半晚上故事!”
“今天还专门陪你过来,你、你就只会玩这种把戏,我告诉你,不管我们以前有什么,你现在亲我都没用了,我不会回心转意的,我告诉你,我对你已经没有那种年轻时候的滤镜了,外面的帅哥多得是!我干嘛要吊死在你这颗——”
“我还做过什么别的流氓事吗?”
钟成玉听着她“凄楚”控告,却突然眼睫一弯,笑了出来,抓住其中最关键的关键词。
谢如蔷明显被堵得一滞。
“那我向你道歉。”
结果又被对面抢过话头。
只得眼睁睁看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叠了两叠的文件纸,摊开在床铺上。纤细手指,不住抚摸着那上头的皱痕。
他给够了她观察内容的时间。
从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题头,到去年12月30日便已龙飞凤舞签好的、他的名字。和旁边一笔一划、“谢如蔷”三个大字摆在一起,可谓交相辉映,颇显刺眼。
“你那时候跟我说丢了……”
“但现在找到了。”
“作为道歉的赔偿,”他最后轻声道,“谢如蔷,我们离婚吧。”
“这次不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