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宝玉没了玉身子却越发强壮了的消息就开始满天飞,用很短时间将之前的传言压倒。毕竟,神明什么的没人见过,它到底灵不灵也没人试过。反倒是宝玉的身子,却是比有玉的时候强些,这一点见过他的人都看得出来。
难道……那所谓从胎里带出来的“通灵宝玉”,真的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其实想想也对,这女人怀孩子,怎么能还怀进去块玉石呢?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就是生块结石都要痛得不行呢,更别说肚子里有那么大块玉了。恐怕啊,真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呢……
这传言一出来,就愈演愈烈,很快就传遍荣国府,甚至就连宁国府都有人听到风声过来打听。所谓“三人成虎”,听得多了就连史太君和王夫人心中也忽悠。两个主力松劲儿了,寻找“通灵宝玉”的队伍就不好带了,再没能大张旗鼓起来。
眨眼过去一个多月,没有玉的宝玉十分健康,没再常常看医生,身子眼看着比之前壮实起来。一双大眼也没那时呆滞,黑白分明的充满了灵性,看着就找人喜欢,让史太君爱得不行。可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块渐渐被遗忘的“通灵宝玉”又出现了。
这天仍是一大早,奶娘一起床就发现,一块润盈盈的玉石挂在宝玉的脖子上,可不就是那块传说中的“通灵宝玉”。这个神奇的发现,让奶娘“嗷——”一嗓子叫出来,直接吓得从床上跌下来。现在人都说这玉不吉利,它怎么就又出现了呢?
就这样,“通灵宝玉”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就跟它的失踪一样莫名其妙。也许是为了印证传言皆是谣言,那块玉还是挂在了贾宝玉的脖子上。对此,史太君和王夫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默许。唯有贾政略微反对了一下,他担心妨碍到小儿子的健康。
但是,政二老爷的反对很快就被史太君镇压了。对她老人家来说,还是证明那块玉到底是正是邪更重要一些。这事跟大房的四口无关,除了贾小琏暗地里忙活之外,这四口全当看戏了。也只有懵懂的小猴子迎春,才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遭了池鱼之殃。
说来也怪,就仿佛就要印证传言的真实性一样,挂着“通灵宝玉”的贾宝玉,小脸儿一天比一天苍白起来。原先灵动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痴痴的。一个多月没见过太医的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对他老人家的思念,用沉重的病情将太医召唤了过来……
原本还有些疑神疑鬼,这下子可算是确定无疑了。这什么胎里带来的玉,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就是个孽胎祸根,可不能再留在这府里了,该命人远远地丢掉。可神奇的事又发生了!
不管下人们将那块玉扔到哪儿,扔得有多远,哪怕是扔进河里,第二天一早它都回老老实实地回到贾宝玉的颈间,诉说着一块玉石的不离不弃……越是这样,这玉就被传得越邪乎,渐渐的凤凰蛋贾宝玉都受了牵连。至少,史太君和王夫人都不怎么愿意抱他了。
一个游戏总是玩的话,早晚会感到无聊的,贾小琏就是这样。他手指转着扳指,眼睛盯着桌上的正版“通灵宝玉”,开始郁闷起来。贾宝玉不是什么神瑛侍者么,怎么都被他一个小小凡人如此做弄了,还没神出来为他做主呢?那僧道二人不是应该跳出来主持正义么?
京城之外的一座破旧寺庙里,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仍旧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是一面水镜。水镜的画面上,正是荣国府里的大事小情。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贾小琏身上,他正视线笔直地瞪过来,分明是有所察觉的样子。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贫僧何时才能返回上界啊!”癞头和尚抹了一把光头上的冷汗,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着倒是埋怨道:“早就叫你改改那破石头上的字,你就会偷懒。现在可好了,神瑛侍者快被玩死了。不说历劫能不能成功,保住神魂都是一大幸。”
“这怎么有成贫道的错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你想犯戒啊?那破石头明明就是你带着的,顺手改了字迹也就罢了,怎么还得贫道出手了?再说,神瑛侍者那也是活该,魂飞魄散都没处说理去,谁叫他投胎的时候不看时辰呢?”跛足道人一推二五六。
“这话你别跟我说啊,有本事跟灵虚真人说去。弄没了他的小侍者,他不敢去找旁人麻烦,难道还不能找咱俩的?他灵虚真人在旁人跟前儿不是盘菜,可咱们在人家灵虚真人面前也不是盘菜啊。”癞头和尚被他说得火气,随即又泄气道。
跛足道士闻言也有些挠头,郁闷地一指点破水镜,仰面朝天地躺倒,问:“和尚,你说,咱俩能平安度过这二三十年么?当初下界的时候,贫道还专门贿赂了上司,选了这么个风花雪月的世界。想的就是太太平平熬过去,赶紧回上界修炼,可谁知道……”
“谁不是这样呢,贫僧跟你是一个主意。”癞头和尚叹一口气,学着道士一样躺平。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霍地坐起,“老道,你说,咱们要是全都顺着那位的意思做,能不能得些庇护呢?说不定……就没人敢找咱们麻烦了呢。”
“那不如就……”跛足道士也坐了起来,转着眼珠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