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朱南羡为跟着苏晋去京师衙门,还自称是金吾卫统领南皑糊弄过周萍。彼时周萍还道苏晋是哪来的运气,竟有?幸结识亲军卫的统领大人,后来才知这南皑竟是堂堂十三殿下,如今已做了大随朝的新帝。
周萍与刘义褚跪拜过朱南羡,得听到一句“平身”,退到一旁垂首站着,连眼都不敢乱看?,都莫说进内间里瞧苏晋了。
朱南羡抬目扫了他二人一眼,一面自奏本上题字,一面道:“苏时雨刚吃过汤药,医正说那药化淤助眠,朕因此没让你二人进去。”
竟是在与他们两人解释。
周萍与刘义褚忙不迭又躬身拜下:“陛下哪里的话,是微臣来得不是时候,搅扰了侍郎大人歇息。”他二人知道苏晋与当今这位陛下相交匪浅,但心中仍旧惶恐,又赔罪道,“照说臣二人官职卑微,不该进宫探视侍郎大人,但侍郎大人与臣等确是旧交,这么些年交情仍在,听闻他受伤,臣等若不来亲自看看?他,心里实在过不去,还望陛下饶恕臣等逾礼之罪。”
朱南羡听了这话,搁下笔:“无妨。”又看?向?周萍,“你说你与苏时雨是旧交,可是一早就与她结识了?”
周萍道:“回陛下,微臣与苏大人是景元十八年恩科的同年(注),当时他是杞州解元,年纪是同科举子里最小的一个,还不到十七,文章又好,因此有些名气,臣这科的人都知道他。”
他说着,抬目看了朱南羡一眼,见他正听得认真,于是接着道:“臣是个庸才,做到举子已是造化,但时雨不一样,他的天资真?是万万里挑一,殿试的结果?出来,果?然是二甲头名进士。”周萍说到这里,却是一笑,“不瞒陛下,当时臣知道时雨只是二甲头名,还替他打抱不平过,觉得以他的才气,怎么都该是状元才对。”
朱南羡也是一笑。
这事他后来听张石山说过,那年的状元原本定的就是苏晋,后来他父皇看?了眼苏晋的年纪,生生吓了一跳,怕此子锋芒太过反招横祸,压到了第四,褫了他前三甲的荣光。
“可惜世事弄人,时雨入了翰林不久,因一桩小事险些丧命,后来被降职到一个偏僻县里任典史,还好有云笙,就是时雨的一名至交故友,晁清晁云笙陪着,直到隔一年,当地的巡按御史查官员任免名录,这才将时雨调任回原咨文上写的松山县任典薄。
“他一到松山县便帮县令大人破了两桩悬案,得县令大人赏识,两年后,写了一封信回京师,说这样的人放在松山县实在大材小用。应天府尹杨大人于是拿着这封信去找了吏部,找了都察院,没过多久,时雨便从松山县又调回了京师。
“后来的事陛下您想必知道,时雨回到京师衙门做了年余知事,景元二十三年仕子闹事前,都察院的柳大人曾委他重任,随后他得柳大人赏识,入了都察院,就此一路升任至如今的刑部侍郎。”
朱南羡安静地听他说完,问:“她从前在京师衙门,常与你们说话吗?”
刘义褚道:“回陛下,苏大人平日里话少,但臣等若将街头巷末听来的一些趣闻轶事拿来与他闲磕牙,他也是爱听的,时不时还论道一两句。”
朱南羡又笑了一下:“你们若无事,日后便进宫来陪她说说话。”随即看向?一旁的内侍,“日后他们要来,不必拦了。”
周萍与刘义褚互看?一眼,诚惶诚恐地拜下道:“多谢陛下,臣等下回进宫一定挑好时辰,绝不打扰了苏大人歇息。”
他们这番既得了圣上恩典,自是不当再与朱南羡再同立一室,谢恩过后即刻告退。
两人刚出了栀子堂,迎面撞上一名青衣皂带,眉目清冷的人。
正是柳朝明。
如今先?皇新丧,满朝文武都着青衣上值,柳朝明听到道旁有?人向自己参拜,顿住脚看?了一眼,认出他二人是苏晋京师衙门的故旧,说了句“免礼”,收回目光往栀子堂里去了。
因朱南羡在栀子堂安插的内侍宫婢很少,他一来,又都进了堂里伺候,柳朝明进了堂内才看?见坐在书案前的朱南羡,愣了一下,合手拜道:“不知陛下在此,臣进来时未着人通传,疏忽大意,请陛下恕罪。”
朱南羡看到柳朝明,也愣了一下,才起身道:“柳卿免礼。”
两人各自立了片刻,一时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朱南羡才道:“柳卿既来了,想必是为探望苏侍郎,她正自里间歇息,还未转醒,柳卿进去吧。”
朱南羡知道柳朝明平日繁忙不亚于自己,今日正是好容易赶上白露时节,抽出一时半刻来未央宫看苏晋。
她到底是他救回来的,看?一眼也是应该。
柳朝明听了朱南羡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却揖道:“不必,陛下既已看?望过苏侍郎,想必诸事已吩咐妥当,臣就不进去了。”
言讫,两人又一言不发地各自立了一阵,正欲同时开口想先行告辞,那名终于长了机灵,知道守去殿外头的内侍道:“启禀陛下,柳大人,沈大人过来探望苏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
这里的“同年”不是指同一年出生,指的是同一年参加科举。
再写几章日常扯一点淡,准备一下开楔子副本了。
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