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风里尚带着几分料峭,万物却已是开始复苏,东都皇城内外,桃红梨白,绿柳成行,已有春意盎然之势了。
巍峨宫墙之前,沈燕倾扶着丫鬟阿俏的手下了马车,她抬起头,看着宫城屋顶上泛着着金色光茫的琉璃瓦,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又抬起手挡在额前,心里头却是有些感慨,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入宫。
第一次入宫是在五年以前,不过那次的经历如今她是不愿再提起了。原本她生在相府之家,爹娘甚是疼爱她,又不十分的拘束于她,她过得无忧无虑,甚至可以说是恣意任性。
只是那次她跟着母亲入一趟宫之后,她的生活就完全变了样。那天,她在宫里闯了祸,连累身为贤妃的姑母被太后训戒,爹娘也落了个“教女无方”的名声。
这事过后,父亲将她送到了离京千里外的登州外祖母家,说是要请外祖母对她严加管束,好磨磨她这不知天高厚的性子。旁人看来,这样的惩处未免过于严厉了。
沈燕倾去登州之前心里也是委屈巴巴的,可到了登州,见到外祖母及其舅父一家人时,她心里立刻快活了起来,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闯了那样的祸,才有机会让她来到登州,让她能在睿智开明的外祖母身边,过上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只是转眼间五年过去,她已到了差不多到了待嫁的年纪,父母一再催促,又派人将她自登州接回了京城。
可这回来才不几天,宫中就有内使来了相府,说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宫中设宴,除宗室外,还邀请宫中妃嫔娘家适龄的女孩儿进宫初赴宴。皇后无意间听贤妃说起沈燕倾回京之事,便说让一道进宫来热闹下。
沈燕倾自然是打心底里的不想去,可爹娘不愿拂了皇后及姑母的好意,她拗不过,无奈还是来了。
临出门前,母亲牵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出了差错。本来沈夫人要同她一道去的,但因偶感了风寒,怕带着病气入宫不妥,于是只能让沈燕倾独自进宫。
“夫人,如今她也大了,又得外祖母教导这许久,不会再像五年前那么任性鲁莽了,你就相信她一回,放手让她去好了。”当时父亲站在门口,瞅她一眼过后,沉着声音对她母亲道。
现在想来,父亲肯说这番话,说明对她还是挺有信心的,只不过她自己心里倒是没个底。从前她是年少任性,如今大了,外面看起来,她的确沉静内敛了不少,可她是清楚自己的,什么端庄贤淑,温婉柔和,真正还是和她不沾边的。
罢了,今日入宫,无论遇上什么人,什么事,总归要乖巧,要和顺,总不能给姑母丢脸。反正又不是常要进宫,只求这一趟顺遂也就算阿弥陀佛了。
“沈小娘子,请吧。”沈燕倾还自看着宫门沉思,身后的内侍出声催促了一声。
“哦,有劳中使大人了。”沈燕倾忙轻笑了下,又伸手拽了下自己身侧的丫鬟阿俏,这丫头是头一次来,大约是被宫门威仪惊住了,此刻正一脸发懵的模样。
片刻后,宫门大开,沈燕倾主仆二人随着内侍走了进去。
宫门重重,红墙绿树,长廊迂回,皇家气派彰显无疑,可沈燕倾无心观赏,只在心里默念着,万事诸顺,万事诸顺……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在走到离皇后所居的清宁宫不远处的一个小园内,沈燕倾还是遇到了意外。
“这次皇后娘娘生辰,县主可是花费好些心思才挑到这样合意的礼物,一会儿想必是会羡煞众人!”
一道颇为得意的声音自小园一侧传了过来,沈燕倾转过脸去,就见得一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帘中,十数个宫婢簇拥着几名女子正走了过来,被拥在中间的的女子,穿一身缕金百蝶穿花的大红云缎裙,身段婀娜,五官精致,粉唇微嘟,看起来别有一般尊贵娇艳的气息。
“不是吧,这么背?竟是遇上她了,这还真叫做冤家路窄。”沈燕倾看着那女子显得极是单纯无害的眉眼,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
刚才听到那声“县主”,她心里就是一格登了,能在宫中来去自由,又被称得“县主”的,便只有一人,那便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晋阳县主赵含姝。赵含姝是太后亲侄南平郡王的女儿,自小被太后接进宫抚养。五年前,沈燕倾在宫中所闯的祸,便是拜这晋阳县主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