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却是乌云密布,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儿就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
阿烈古琪的脸色阴沉沉的?,就跟窗外的?天色有得一拼,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便是素来胆大妄为的朝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去招惹他,而是乖乖地抱着那伽站在窗前数着雨点儿玩。
“哥哥,你爹爹呢?”多日不见天枢,那伽甚是想念,可他不敢去问阿烈古琪,今日难得见到朝儿,就贴到他的?耳边,悄悄问道。
“他回家了。”朝儿伸手揉揉小家伙卷卷的褐发,柔声答道。相处的?时日长了,朝儿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生出几分疼爱来,虽不及他对佳期和月华,但也?有着些许兄长的担待在里面了。
“……哦。”那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难道这里不是叔叔的家吗,他为什么还要回家?还是他不要哥哥了,就跟母后不要那伽一样?”他睁着一双无辜的?蓝色大眼睛,略显同情地望着朝儿。
朝儿很想告诉那伽,不是天枢不带他走,而是阿烈古琪不让他们走,可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话来,反而笑着挠起那伽的?痒痒,企图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给带过去,“哥哥留下来陪那伽玩不好么?要是那伽不喜欢,哥哥可就要走了哦……”
“不要,不要,哥哥不要走——”那伽到底年纪小,一听朝儿这话,顿时急了,连连嚷着不让他走,倒把先前的?事儿给混忘了?。
兄弟两个闹得正欢,忽闻阿烈古琪轻咳了声,那声音不像真的?咳嗽,倒像是在提醒他们闹得不要过分,两人赶紧噤声,不再?言语。
朝儿想不明白,阿烈古琪和大臣们商议朝事为何要让他和那伽旁听,那伽现年不过两岁,他就是要培养继承人也?嫌太早了吧。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是阿烈古琪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子,就算生母不详、身世不明,却也是赫提王位最正大光明的继承者之一。
朝儿犹自低头想着自己混乱的?心事,不知阿烈古琪何时已走到面前,那伽倒是率先发现了父亲,他正要出声提醒哥哥却被父亲勒令噤声,所以当阿烈古琪平淡无奇而且全无起伏的?声音在耳畔冷冷地响起时,朝儿想不吃惊也?是不可能的。
“你很期待这样的结果吧?朝儿……”能够从这张和自己酷似的?脸上见到只有在天枢脸上才能看到的表情,阿烈古琪觉得很有趣。
“你说呢?”朝儿挺直身板,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些,但是阿烈古琪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根本避无可避,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声音里无法抑制的颤抖,手心里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在担心他,对吗?”天枢率领“灵、秀”二营进军喀颜的?消息,阿烈古琪在胤朝大军动身的?时候就收到了,他并不意外天枢的决定,他只是好奇,就他现在的身体,真的?还能领兵出征吗。
“……嗯。”朝儿默然颔首,在这件事情上,他和阿烈古琪的想法是一致的,天枢现在的身体如何他很清楚,他不可能亲自来喀颜的?。
“我也?是,不过——”在朝儿面前,阿烈古琪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们很快要见面了,不是吗?”对于儿子背弃自己私纵天枢一事,阿烈古琪把他的?恨意和愤怒全部发泄到了“暗流”身上,对朝儿却是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更好,不过朝儿并不领情,仍是冷然相待。
“我不觉得父王会?想见到你,不然……”朝儿微仰起头,嘴角微翘,笑容意味深长,他始终都是相信,在这个男人和他们兄妹几个之间,天枢更在乎的?是他们,而不是他,“他又为何要走呢?”
“儿子,我想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被朝儿如此顶撞,阿烈古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致地为他授业解惑,“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只有‘是’与‘非’两种答案,每个人要做的?都不过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人无权过问……”
“所以,你一直坚信自己是对的?,是么?”朝儿不解,为什么在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阿烈古琪还要坚持与胤朝大军决战,而那些疯狂的?赫提人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是毫无原则地追随着他。战争,真的?是烙在这个草原民族血液中的?图腾吗。
“你说呢?”阿烈古琪仿佛猜到朝儿的想法,不等他问就先行回答,“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如果有一天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是你,朝儿,你也?会?这么做的?。”战争,不是因为噬血,而是为了?生存。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朝儿摇头,却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