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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15章(2 / 2)


这位扈老板便是百晓堂的当家,年过七十,不知真名,别人都喊他“扈无常”,行事无常,脾气无常,行踪无常,其实很好理解。

行事无常,是这百晓堂算起来也是开门做生意的,顾客是上帝,翻译成中国话,就是顾客是佛祖,佛祖得供着,可扈老板却不。

他说:“我喜欢的单子,多少钱都接,我不喜欢的单子,多少钱都不接。”这话乍听让人一愣,细细品来,全是傲气。

脾气无常这一点,干爹九爷说,其实是人家误传的,譬如在他的面前,扈老板就一如既往的乖巧。

敖瑾眨巴眼问干爹:“干爹干爹,真的不是你第一次进去就一指头戳烂了人家的红木茶几吗?”

行踪无常,不用解释,哪个世外高人不是到处跑的?

扈老板刚要开口,却又看到敖瑾是被人抱着出来的,他顶了顶自己夹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这下看清了,一看清,又忍不住皱眉,眼神冒出丝丝警惕:“这位……。”

敖瑾看了魏十镜一眼,示意魏十镜抱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就好,又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只说:“你去洞口等我。”

打发走了魏十镜,扈老板并不着急说话,他四顾看了一眼,又举手打了个手势,敖瑾跟着抬头,这听到林子里悉悉索索响了一阵,扈老板抬着头,看了一眼,才开口说:“周围没其他人,可以说话了。”

扈家这是有高手在啊。

扈老板又说:“九尾娘娘将小少主藏得紧,就连我,一辈子都快活到头了,也未曾见过小少主的真容,百晓堂日常做生意都是要对片子的,”他伸出手,手背筋脉突起,衰老似鹤皮,他反转手,手心在上,是在和敖瑾讨要东西,“姑娘,不介意吧。”

敖瑾点头,她右手其实一直攥着拳头,藏着东西,她把右手往扈老板手心里一搁,把手里的东西慢慢按压在扈老板的手上,又说:“这是我干爹成年时掉落的几根翅羽,他给了我三根,我阿娘一根,鳌婆一根,说若是有事,凭着他的翅羽可四处求助,万灵洞那个来传消息的人应该是个女的,孢子一族,名叫包可爱,她手上的翅羽,也是我给的,这都对得上了吧。”

扈老板这才是放心下来:“没错了,九爷的翅羽,我再熟悉不过,无人可以造假。”

可扈老板一放心,一想到自己要说的消息,却又面露焦灼,他压低声音说:“小少主,九尾娘娘回来了。”

“回来了?”敖瑾不明白了,她都还没收齐九尾呢,阿娘复生了?这不可能啊。

“没错,”扈老板点头,“这消息瞒得极为隐秘,收到包姑娘的急信后,我特意让东北分堂打听过,外界毫无动静,根本不知道,就连北坡的白家,也还在忙于内斗,对这件事,更是不知情。”

“这不是我阿娘的作风。”敖瑾摇头,“若真是她回来,必定是要召集流落在野的神兽和灵兽,就算她想低调,可她是万灵洞的洞主,一旦回来,百鸟归林,千兽齐鸣,白家也不会不知道。”

“这便是蹊跷的地方了。”扈老板点头,“来传信的那位包姑娘神色匆匆,且似乎不大信我们分堂的人,反复确认了良久,问多了也不肯多说,可分堂的人说,仔细看了她走路的姿势,这位包姑娘身上,应该是有伤的。”

敖瑾原本就还没好全,现下一要动脑子更是觉得脑仁发酸,浑身发痛。

她猛地扶着突兀的岩石直起身子坐好,似想到些什么,只说:“江望北说,他一开始来抓这第六条尾巴的时候,这第六条尾巴说了一段十分奇怪的话。”

“愿闻其详。”

“第六条尾巴说对他说,他永远不会知道剩下三条尾巴在哪儿,他永远斗不过她们,也永远斗不过她。”敖瑾扶着额头,一下她们一下她的,这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敖瑾想了想,又说:“第六条尾巴的死法也很奇怪,哦,不对,她没死,她是含着衔水珠跳海,准备藏在海底,那就势必笃定,有人会来救她,谁会来救她呢?”

九尾狐九条尾巴,两分善,三分俗,四分恶,刘天珠算是“奸”字一尾,余下三尾是邪、贪、欲,三个女人一台戏啊,更何况,还是这三条各有歹毒心思的尾巴。

“扈老板,”敖瑾顿了顿,才问,“你做的是生意消息,知道得多,我想问你,九尾狐狸的九条尾巴,若是生了歹意,会自相残杀吗?”

扈老板点头:“有过,万历年间,曾有过一只九尾鼬鼠为爱人想做凡人,便另辟蹊径,散去九尾,可没想到,这九条尾巴自相残杀,只留下了‘邪’字一尾,反而夺舍原主,十分惨烈。”

扈老板细想了想,又说:“好像不是自相残杀,”他皱眉,思之细节,背后突然一凉,“是那‘邪’一尾吞了其他八条尾巴,对!应该是这样,小少主,你细想,这就和人的三魂七魄一样,平时无事,是人主三魂七魄,可若是三魂七魄各自有了思想,甚至有了形体,互相吞并,那留在最后的一魂魄,和原本的人有什么区别?自然就想取而代之了。”

敖瑾也跟着靠上冰凉刺骨的岩石:“我现在算是明白,那第六条尾巴先说了一句‘她们’,又说了一句‘她’,是什么意思了。”敖瑾咬着牙,“所以万灵洞里出现的那个胡春蔓是假的,对吧,如你所说,她想取而代之,对吧。”

扈老板慢腾腾地说:“她是假的还是真的,不要紧,重要的是,万灵洞的人觉得她是假的,还是真的。”

敖瑾偏头看着他:“假的还能成真的不成?”

不对,这句话有些熟悉,在上海的时候,魏十镜曾经对黄百贯说,一旦这假的成了真的,那真的,可就再也成不了真的了。

敖瑾明白了,她大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要我阿娘永远回不来,那假货便可以永远坐在万灵洞洞主的位置上,我知道了。”

扈老板想安慰她,只说:“小少主莫着急,她始终是个假的,就算模样本事都堪比九尾娘娘本身,可骨子里仍少了九尾娘娘的气度和胸怀,既是少了,便会有破绽,我扈家上下五千年的资料里,可从未见过,尾巴能比真身更厉害的,那九尾鼬鼠能被夺舍,也是为情所困,一时放松了戒备,才落得如此下场。”

敖瑾摇头:“有个人告诉过我,行为做事,永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灾难来临,才不至于慌乱惊恐,那假货不需要比我阿娘厉害,她只要比万灵洞其他人厉害,就足以让人信服了。”

敖瑾低头,她看着自己手臂上伤疤慢慢褪成粉红色:“我需得尽快回一次万灵洞。”

敖瑾再次看向扈老板,扈老板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为了亲自来报消息,爬山涉水,行之千里,敖瑾很是过意不去,只朝他拱手:“这次扈老板相助,虽说是看在我干爹当年救命之恩,可我也会记一辈子,若这次万灵洞大劫能平安度过,他日百晓堂有难,一封鸡毛信只管送到长白,我敖瑾必定鼎力相助。”

扈老板笑了:“我虽之前没见过小少主,却也时常听你干爹提起,说她干女儿颇得九尾娘娘真传,果敢义气,女中豪杰,如今一瞧,是真的。”扈老板忽而正色,“既然你我投缘,我斗胆再提醒小少主一句。”

扈老板慢慢转头看着在洞口等着的魏十镜,又对敖瑾说:“此人不可多留,小少主若当真心系万灵洞,这一路北上,最好找机会结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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