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年纪小，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盏，请示道：“我去把茶水倒了去？”
“不用。”郭省槐走到桌边，用手指尖敲了敲茶几，“放这儿，也让我尝尝，这茶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警卫咧嘴：“我看那姓魏的是因为太紧张了，咱们的人盯着他走出去的，眼瞧着，他腿都快软了，差点就跪在大门口了，却还逞强和您问好，不过想来也是正常，毕竟，他对上您，就是以卵击石，他害怕了。”
“他害怕了？这年头，孝子可以演，深情可以装，怎么，扮一个只求钱财胆小如鼠的商人，很难吗？”郭省槐摇摇头，“咱们都别太小看他了，能走到这种地步的商人，已经不仅仅是个商人了，这个人，深不可测。”
***
魏十镜出了警察署，第一件事儿，便是去找邱致。
邱致今日特意休沐，只派了小徒弟去探消息，这也是敖瑾吩咐的，敖瑾说，今日必定要出事儿。
嘉兴县城的警察署十二个大队长，都是郭省槐的人，只有邱致一人，是个干苦力的，敖瑾对邱致说，如果不想被使唤着去干苦差事，还是假装病了好。
邱致告诉魏十镜，敖瑾在雀儿胡同。
“雀儿胡同哪儿？”
“游家。”
“游家又在哪儿？”
邱致摸了摸光滑圆润的寸头：“镜爷您不知道游家在哪儿？我瞧着敖姑娘认识路，还以为是您告诉她的。”
魏十镜细细揣摩了这句话，他慢慢阖上大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
“你的意思是，她……认识游三娘？”
邱致语顿，他还没从刚才那档子事儿里回过神来呢，他没答魏十镜的问题的，倒是摸着光亮的脑门反问魏十镜：“镜爷你是怎么出来的？”
魏十镜没和他明说，只答：“很奇怪吗？自打我进去开始，我就晓得，我一定会出来的，这案子，破绽太多，且不说，那跛脚乞丐是怎么躲过游家诸多丫头管家去杀了游三娘，光是这动机编得，就太不了解我魏十镜了。”
魏十镜看着邱致：“我若是恨一个人，犯得着□□，亲自参与吗？污了手还脏了心情，我若是要折腾一个人，必然是得逼得他生不如死。”
邱致听着害怕，背后泛凉，他只回了一句：“不过，游三娘向来是独居的，偌大的院子里，连个洒扫的丫头都没有，这点儿，倒是和镜爷您挺像。”
游家没人？
魏十镜笑了一下，只问了邱致去游家的路。
雀儿胡同四平八正，路不难找。
巷子里偶尔传来卖艺人弹土琵琶的声儿，一阵儿一阵儿的，弹到激昂处，琵琶声似珠串断弦，嘣地一声，声渐起，伴着大风刮过。
屋内。
敖瑾抬头看了一眼被大风吹开的窗户，外头的琵琶声挺大，她微微皱眉，只回头：“怎么样？这次捏得可以吧。”
隔着屏风，有人回她：“你上次说的，是用银子给我砌身子，可如今，就拿一团烂泥巴敷衍我，小少主，您这不地道啊。”
“救人要紧。”敖瑾开始收拾桌上的煤油灯，嘴上催促，“你只需要去警察署门前露个面，谁喊你都别应，走过一趟就行了。”
“呵呵，小少主，我好歹也是嘉兴有名有姓的大商户，我死而复生，不得上报纸？你为了救那姓魏的，如此荒唐，想来你也是你阿娘亲自□□出来的，你阿娘是如此谨慎睿智的一个人，可你呢，做事如此不瞻前顾后，只怕日后你收拾不了这大局啊。”
“这便是我的事儿了。”敖瑾看着从屏风里转过身走来的黑旗袍女人，她的皮肤很白，眉毛是修过的，细细长长，看似温婉，可打起架来，是个狠手。
“有人来了。”面前的女人提醒了一句，转身躲进屏风。
几乎是同一瞬，门被人推开。
魏十镜徒然站在门前，他眼瞧着一个黑影子躲进了檀木屏风后头，是个女人，模样他没看清，他皱眉看着敖瑾，质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外头，琵琶声响彻了天。
敖瑾原本听力超群，没道理魏十镜来了她听不到，再听那琵琶声，敖瑾明白了。
那琵琶声儿是魏十镜找来的，为了掩盖他闯进游家的动静，这姓魏的，果然只要一做坏事儿，心思就缜密到不行。
敖瑾上前，只把魏十镜朝着门外一推，另一手攀上门把手，作势要关门。
魏十镜一只胳膊往里头一探，想要阻拦。
哐当一响。
“痛！”魏十镜的手掌给夹门缝里了，他龇牙咧嘴，整个下巴都在颤，歇斯底里地喊：“泼妇！我手要断了！”
敖瑾噌地一下打开门，走了出来，反身又关上。
敖瑾昂着头，撅着嘴，朝着魏十镜：“你刚刚喊我什么？”